等谢宁回过神来,陆绾已经走远了。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且由于在海边,地上的泥土都是湿漉漉的,几片凝着水滴的叶片挤进土里,或是飘进泛着灰光的坑洼里。陆绾为了避开它们,有时候要跨过一大步,但因为腿疼,刚跨过去便要歇歇。
“呼——”陆绾抹了把汗,看向从树梢上冒起的月牙尖。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弯下腰,把被脏水浸湿的道袍下摆向上抬了抬,捏起两角在大腿处打了一个结,又挪着碎步快步向下走去。
等到下山时,陆绾已经满身泥泞。
她像一个初来凡间的仙人,虽然浑身污浊,但眼神确是清亮的。
虽说不知道下山时到底摔了多少次跤,陆绾还是笑着把头上的树叶扯了下来,抛向了它们本应该待的土地里。
她大步小步,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找到了躲在草丛里面的夏之南。
“师父。”夏之南小声说着,把手里用树叶编成的潦草帽子递给她。
“师父戴着这个,不容易被人发现。师父您……”夏之南的声音顿了顿,“您还好吗,小师妹怎么不陪着您来?”
夏之南扭过头去瞅陆绾背后,他左看右看,着实没找到那个娇俏可爱的粉绿身影。
“不用找了,为师一个人可以。”
陆绾接过帽子戴在头顶,她蹲在夏之南身后,莫名就想到了横店那群代拍们。
没想到,这蹲草丛的工作有一天也会落在她身上。
但还是正事要紧,她顺着夏之南的视线,远远地眺望过去。
远处,正是凝起微亮萤火的小渔村。
小渔村的居所跟她家大差不差,都是草草盖起的茅屋,只不过一座挨着一座,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村内没有什么行走的人,唯有袅袅升起的炊烟,才向外昭示着这片土地还有生活的百姓。
疲惫一天的渔民回到家后,第一个需要解决的棘手事就是如何填饱肚子。
所以街上并没有人,导致陆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村庄外鬼鬼祟祟的王小壮。
他正在来回踱步着,眼看就要走进村落,却又突然退了回去,显然是为了什么事情绊住了。
陆绾对夏之南比了个手势,二人便一起压着腰向前走了走。
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得清楚王小壮的神情。
焦灼不安的呼吸,不断乱挥的拳头,越来越频繁的脚步……他一个人在原地捶胸顿足许久。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敛去焦虑的表情,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正当这时,一个穿着玫红色布料的女子向他奔了过来,她梳着村庄妇女最常见的盘头,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小麦色的脸颊上亮亮的。她绕过村庄内蜿蜒的土路,扬起的尘灰顺着她的裤腿一直追到村落口,最后,带着难以抑制的雀跃,一起扑到了王小壮的怀里。
王小壮伸开双臂,把女人抱了个满怀。
女人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处,抽泣着嗓音:“死人!我和爸都担心死你了!”
王小壮听到这话,好像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在一瞬间被冲散,他感觉胸膛里被压得实实的,笑着又把女人拥得更紧了。
女人听见胸腔震动的声音,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便哭了,陆绾如果没看错,那双眼睛也随着泪水变得坚毅了起来。
“阿郎。”女人憋住哭腔,“咱们去后山,我有话跟你说。”
王小壮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包裹住新妇的小手,放到手心中认真观察了一番:“不是不让你做针线活吗,你看都被刺出了一个小洞,来,我给你吹吹。”
说着,便把女人的手捧到自己嘴边,竟然真的小心翼翼吹了起来。
女人见状,把手抽出来,一脸严肃道:“阿郎,是真的有事。”
“行。”王小壮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他向后瞄了一眼,“不过陆道长在那边,咱们还是快一点,万一打扰了他们可不好。”
“放心,就在山脚说,离道长远着呢。”
于是,两人十指相扣,慢慢走到了离陆绾只有五米左右的地方。
夏之南在符纸上笔画着:“师父,那女子时不时向这里看,她知道师父在这儿吗?”
陆绾点头,伸出手写了一个“八成”。
他们再次向不远处看去。
王小壮似乎在四处张望着,女人突然踮起脚尖,双手搭在他肩头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翠花,你要干什么?”王小壮笑道,“这是要吓死我吗?”
翠花盯他入神,然后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王小壮。”
咧开的嘴角在脸上僵了一瞬,王小壮站在地上不动,他摸了摸后脑勺,又继续笑道:“怎么,我被妖怪捉走了,就不是你的丈夫了吗?”
见妻子还搭着他的肩不为所动,王小壮用指尖遛过她的鼻尖,道:“傻了吗?”
“你是捉妖师。”
“真傻了?”
“王小壮有个一同出生的哥哥,叫王中壮,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怎么说起我哥来了,原来是这样,再过半个月就是他的忌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给大哥上香。”
“当年,村里闹瘟疫,爹救不了只有三岁的他,便只好把他敲晕裹起来装到小木篮子里,当时很多村民都这么做,他们一同把木篮子放到海面上推向远方,希望得到海神娘娘眷顾。”
陆绾若有所思,看来王小壮如此心狠手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封建迷信果然害人。
提到这里,王小壮充满笑容的脸上突然割裂出一丝扭曲,他强忍着冲上心口的暴烈情绪,把妻子的手从他身上拿了下来。
他拍怕她的手以作安抚:“都是陈年往事了,好端端地提它做什么呢?当年爹后来不是也在岸边找到大哥破碎的衣物了吗?”
“王中壮!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与我定下婚约的是王小壮,从来不是你,顶着他人的身份骗我,骗爹有意思吗?”
“可是定下娃娃亲的也是我,当初求爹不要抛弃我的也是你,我们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这样做难道不对吗?”
真相突然抛之于口,等王中壮说完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陆绾看他退了一步,身子摇摇晃晃的,最终还是定住身子,颤巍巍地按住了妻子的肩膀。
他的声音已经发颤:“哎……哎,我胡说的,你看我的脸,你摸摸,我就是王小壮啊,你在乱说什么呢?乖,乖,我们回家。明天我出去给你打鱼,你不是喜欢珍珠首饰吗,我去镇子上买了好多,回去戴上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啪”。清脆的响声响起,翠花反手拍过王忠壮伸出的手,她后退一步,吼着嗓子道:“你先是杀了王小壮与我结亲;然后又去欺骗鲛人女子翘儿和她假装私奔;最后跑到塘衣镇上和‘珍宝阁’掌柜勾结,残忍地把她关到牢狱之中、还一片一片掰开她的鱼鳞,让我饮着别人的鲜血治疗痨病!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你做的!”
她把裤袋里的鳞片拿了出来,整整十二片,全部甩到了他的脸上:“你是被商家人捡回去的王添意,是与鲛人翘儿私奔的负心汉王衷壮,是爹和我都以为早早死去的王中壮,却独独不是和我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的王小壮,你根本不是我的丈夫,你就是个疯子!杀人魔!”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翠花看着眼前之人的脸色慢慢变得阴云密布,她不可抑制地,开始哆哆嗦嗦、踉踉跄跄地向陆绾那边退去。
或许被翠花害怕自己的举动刺中,王中壮再也不能沉下心绪,他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动作粗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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