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料到,我和贺栎山乘马车回府那晚,撞上的那几个书生,竟然闹出来一场轰动京城的大事。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今年的殿试说起。
春闱之后,还有殿试。殿试一半看考生才学,一半看考生仪容风度——最好是相貌端正的,若长得太过吓人,实在有损官威,正巧有那么一位考生,问及时策对答如流,句句鞭辟入里,加之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当下被钦点为今科状元,授职翰林院修撰。
殿试结束,自当设宴庆贺。一巡酒过,众人兴致到了,便有人提议以“飞天”为题,作诗助兴。
那位考生又是一骑绝尘,以一首《乌雁赋》拔得头筹,深得我父皇赞赏。
赞赏过后,又有一些不解。
“既是要咏‘飞天’,爱卿为何最后偏偏讲这孤雁坠地?”
那考生答——
“飞天固然重要,然雁若丧偶,则终身不配,乃至殉情,所以臣以为,若无明主,无知己,纵然‘一飞冲天’,也没有意义。若遇明主,遇知己,则死亦无憾。”
霎时,龙颜大悦。
赏白银一百两,另赐玉笔一只,要他今后不畏强权,直言笔谏。
这首赋虽有拍马屁之嫌,但也耐不住人家确实词作上佳,一时之间传颂临安,风头无两,甚至还有浣心楼的徐令先生出面,为这词谱了首新曲。
歌女们学完新曲,得了追捧,又忍不住问,这位公子可还有其他佳作?
翻来翻去,佳作虽然不少,但都没有那首《乌雁赋》有来历,有讲头,能凸显格局。众人挑来挑去,勉强挑出了一首《咏玉》。这词跟其他词作相比其实并不出彩,甚至说是平平,但这词有个特殊的地方,它是首讽词。
里头有一句是这么说的——
“千金不敌藓下岩,屠夫焉用将军剑?”
题名虽说是咏,讲的却是以玉击石,玉碎石存。
众人不解,刨根问底,居然发现这首词大有来历。
据说那位状元友人的一枚玉佩被神武营的军爷给撞碎了,没得到赔偿不说,还被臭骂了一顿,状元知晓此事后打抱不平,便写出了这首讽词。
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此词一传再传,一唱再唱,不出半月,风头便盖过了先前那首《乌雁赋》。
神武营在京中行事张扬,本来就不受人待见,加之那位状元获赐玉笔,于是此词一再经过升华,已然成为了反抗不公,不畏权贵的象征。
座下客有不懂的,问及来历,解释一番后,总不免赞赏感叹。
这位状元出尽了风头,神武营的名声却是一臭再臭。
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刻,巡城司趁热打铁,将此事直接抬到了圣上跟前。
巡城使上报,京中近来出现了大肆抹黑神武营的风气,唱曲的,说书的,铺天盖地、反反复复地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讲,反正只要是讲神武营的,常常都是座无虚席,讲的人言之凿凿,听的人义愤填膺,总之是群情激愤,十分不利于我朝的官派威仪。
雪中不一定送炭,但落井很可能下石。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不该上报单凭巡城司自己决断。只是好巧不巧,巡城司跟神武营,那也是水火不容的主。京中办事,两个部门少不了互打交道,巡城司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管,神武营觉得谁都管他不着,一个看不惯一个目中无人,一个看不惯另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了,自然要做一番文章。
这嘴上说的是抹黑,实际也是在告神武营的状——瞧瞧这干得都是些什么事,尽给朝廷丢脸。
我父皇再问及此事的来龙去脉,又得知那位状元也参与其中,考虑之后,便说让大理寺彻查此事,若确有其事,则依法办理,以肃清吏治。
此言既出,城中一片叫好之声,大理寺对此却犯了难,这所举之事众多,难道件件都要去查吗?于是想了个法子,叫所有跟神武营有过节的百姓主动到衙门报案。
众人平日骂得唾沫横飞,真要报案,却无人愿意当那个靶子。
告示贴出,围观者众多,然而直到第三天,仍没有一人敢迈脚进衙门,也包括那位传言中的状元友人。
也不知是大理寺哪位栋梁想出的这昏招,既逢迎了圣上,又将这些麻烦事推了干净,可堪是个人才。
这事然而还有下文。
“前些日子父皇召我进宫,问了我平常都在做些什么,说听说我跟贺栎山走得很近。”说着,景杉压低声音,“贺栎山什么名声,三哥你也知道。父皇担心我去干些什么混账事,在这里点我呢。我就说我最近都在读书,他问我读了些什么书,我就塞了些书名给他,结果没成想父皇这把年纪,还记得那些书里的东西,拿来考我。”
我一下便明白了:“你挨父皇训了?”
“是。”景杉叹息一声,“父皇明明知道我不是个读书的料子,还总是说这些,我当然只能受着,他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此事。说有人书了个折子给他,跟他说衙门办事,顾及到都是朝中共事的同僚,而且很多案子查证,跟神武营打交道多,都需要神武营行个方便,在案情审理上面,恐怕会有失公允。”
“大理寺呢也是如此,上报是说没人报案,纯属搪塞。”
“他认为这件事就这么轻拿轻放,以后神武营办事只会更没顾忌,有损我朝威,于是要找一个不惧这些关系牵扯的人去办案。”
不惧关系牵扯,就是要找个更大的官。
我问:“他找上你了?”
“是,”景杉点头,一脸愁容,“三哥,你知道的,我哪里会办案。你说办对了还好,没办对,人家有冤情,哪天翻出来,我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吗?”
我瞧他一眼:“弯弯绕绕,直说你要做什么。”
“嘿,三哥,我想你反正也闲在家里,不如跟我一道,去查查案子。你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不像我一样,很多东西稀里糊涂,容易犯错,有你在旁边把关,我料旁人也不敢糊弄我。”
景杉在这软磨硬泡,我只好答应下来。
这事后来被贺栎山知道,说我上了景杉的当。
“要小王猜,等真到要查案那天,康王殿下一定是腰疼腿疼,或者伤风感冒,没办法再陪殿下外出了。”
贺栎山果然不愧景杉肚子里的蛔虫,景杉带着我跟几位大理寺和衙门的官员见了一面,说我和他一道审理此案,打完招呼,再也没现身过,说是自己得了风寒,不能再出门,也不让我去看,害怕传染给其他人,于心不安。
发病之后,他倒还记得正事,让管家给大理寺的人传话,说他信赖我,将案子全权委托给我,一切情况都只需要告禀我一人。
我将情况说给贺栎山听,贺栎山笑了老半天,最后才直起来腰,道:“康王殿下是想殿下替他被人戳脊梁骨呢。”
我苦笑道:“ 是。”
贺栎山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起身给我斟了一杯酒,道:“殿下总这么惯着他。”
我道:“他就那么点出息,怕苦怕累怕麻烦,不是来麻烦我,就是来麻烦你。”
贺栎山笑着跟我举杯:“难怪我说最近康王殿下最近少来小王府上窜门了,原来都赖殿下回京,替我挡了。”
“陛下不满意大理寺呈上去的结果,让康王殿下去查案,明摆着要让他去得罪人。”贺栎山坐回座位,手摩挲着杯沿,“要我看,就算殿下出马,也没人敢来报案告神武营的状。神武营常驻在城中,什么时候算账都行,这些小民不敢冒头。要治罪给圣上看,最好还是从那天晚上被撞的那个书生入手。”
“我已去查了,当天晚上被撞的,连同其他几个帮他讲话的,都是今年的考生,据客栈老板说,因他们没有中榜,已在春闱之后返乡。”
“找不到人?”
“是,这件事没有证人。”我斟酌片刻,道,“那晚你我二人去了谢文的宴席,我对那个兵的长相有一些印象。但不好出面去神武营拿人。”
贺栎山沉默片刻,道:“小王撒的那谎,如今却叫殿下难堪。”
我要是去拿人,就证明当天晚上我在马车上,我跟贺栎山一道出门,遮遮掩掩,不论这中间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旁人看起来都叫猫腻。这案子关注的人不少,事情闹大了,说不定就有人记起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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