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出门后，几经犹豫的人终是放心不下，搁下手里的活儿悄悄隔了段距离跟在后头。
眼见着人到了学堂，林宗义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就在下一瞬抬眸之际，便直直对上了学堂门口的那抹视线，随即怔在了原地。
程芫一路上隐隐觉得背后有道视线跟随着自己，回头察看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和事，直到与程芯挥手告别后转过身时，这才不经意瞥到了那个“鬼鬼祟祟”躲藏在石墙边的人。
见人一副呆傻的模样愣愣杵在那儿，程芫收回了视线，神色平静地离开了。
看着渐渐离去的背影，林宗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还是闷头追了上去。
他不似来时那样远远隔着距离了，而是像条小尾巴一样贴近着跟在后面。
程芫怎么可能发觉不到自己身后跟了那么大个人，一时心烦停了步子，看着脚边的影子发气似的重重踩了几脚。
身后的人更是十分配合，站立着没有动作，乖乖任她踩影子。
那副愿打愿挨的模样谁见了不夸一声好性子？
程芫忍不住生气，转身冲他说道：“林宗义，你真烦人！”
话一出，不少过路的人目光纷纷朝他俩看了过来。
动静有些引人注目，程芫一时尴尬，臊着脸快速跑开了。
到家后，程芫没理会那后脚进门的人，而是默默找了一处遮阴的地方坐下，随后唤来了小猫逗弄着。
林宗义站在门侧，朝不远处的一人一猫望去片刻，又重新坐回了井边的矮凳上，搓起那浸在水中的花被。
被子过水清洗好后晾在了晒竿上，不到一会儿，便唰唰哒哒滴起了水。
程芫专注于给小猫顺毛，也不知道林宗义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跟前。
“芫娘，被子洗好了……”
听见声音，她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淡淡“哦”了一声，又开始了长时间的静默。
林宗义心中发堵，眼底多了几丝落寞，抿了抿唇哑声开口道：“芫娘……”
程芫不理人，偏转了方向，不想对着林宗义。
知道冷暴力不好，可她就是忍不住生气，气他什么都忘了，气自己什么都记得。
“芫娘，时候不早了…该出摊了。”林宗义看了看天色，随即转移了话题。
程芫正在气头上，就连出摊的心思都没有了，摇了摇头闷声道：“不出。”
知她吃苦耐劳，抵挡不住一颗热衷于赚钱的心，往常即使是风吹雨淋也雷打不动出摊的人，却在一朝间做了改变。
林宗义心弦一紧，知晓这回事态的严重性，脑中瞬时蹦出一个念头：芫娘定是气极了。
可他实在记不得自己醉后做了多么令人厌烦的事情，才能让她如此生气，竟气得连生意都不做了……
林宗义本想张口解释，又担心自己嘴笨得厉害，稀里糊涂说一通将事情发展到更加不可挽回的局面，卡在喉咙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耷拉着双肩，十分无措。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程芫起身回了屋，留林宗义独自站在了原地。
先前玩耍的人忽然不见了，小猫左右打量一瞬，随后径直走向了在场的另一人，抓蹭起了裤腿。
林宗义任意小猫玩闹，面上神色不明，站立片刻后悄声出了门。
他方才沉下心思考了一会儿，心想着与其等人自个儿消气，不如他自己主动做些事来弥补那醉酒后所做出的厌烦事。
该为芫娘做些什么好呢？或者说芫娘喜欢什么？
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张咀嚼甜果时的欢喜模样，眼睛不由地亮了起来。
糖葫芦…对，芫娘似乎很喜欢糖葫芦。
正高兴一瞬，顿时又想到了最坏的情形，心想：万一芫娘气得连糖葫芦也不愿收，那该怎么办……
林宗义一时泄气，闷着脑袋四处闲逛着，忽然被一声高昂的叫卖声引了注意。
“卖兔儿了！可做逗宠的兔儿——”
兔儿？
只见摊前围了不少人，林宗义虽不觉兔子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但听见“逗宠”二字时，不免有些好奇，于是抬步凑了过去。
他个子高大，轻轻松松便挤进了人堆里，站在一旁听起了热闹。
“老板，你这活兔有何特别之处？不卖作肉，却作什么逗宠，这玩意儿有什么可逗的？”一个男人站在最前头摇扇戏谑道。
“郎君有所不知，这乃是眼下最时兴的宠物，姑娘家最是喜欢这般模样可爱，又性格温顺的小宠了，至于这逗法…我不太清楚，只知晓拿这兔儿讨姑娘欢心是极奏效的！”
话落，不禁引得众人咯咯大笑。
这时，一大娘出声问起：“姑娘逗得，那小娃娃能逗不？”
“逗得逗得！哄娃娃也管用得很！”
……
林宗义在一旁听得仔细，许是脑袋伸得长了些，被那卖兔的摊主一眼瞧见了，忙招呼道：“这位郎君，可是想要买上一只兔儿？”
猝不及防被老板点到，林宗义微微一滞，随即摇了摇头，“不买。”你这兔儿太丑了。
只不过这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口，怕得罪人，败坏了人家生意。
方才看热闹时，他便往那笼子里头的兔子瞧了一阵。
体型瘦小，看着跟发了瘟似的，怕是还没送人就死了，不如山里的野兔蹦跶起来矫健有劲。
毛发粗质黯淡，摸着都不大舒服，还做什么逗宠，不如山里的野兔皮毛那般细腻柔软，油光水滑。
毛色杂乱，瞧着分明是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可那皮毛里还藏着不少稀疏的黑灰色茸毛，定是品种太多，生出一窝杂毛兔，怎么看都不如山里捉的模样好……
山里？
林宗义腹诽一通，蓦地想起什么，似有了确切方向一般，当即转身离去。
*
程芫发呆到忘了时间，在屋里待得久了，不免有些无聊，悄悄趴在房门边朝院外窥视了一转，想要避开林宗义的身影再出门。
确认无人后，她轻轻打开了房门，迈步踏了出去。
走至院中，只觉得有些安静过头了，以为林宗义跟她一样待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便毫无顾忌地在小院里畅游观花了。
直到中午，她把饭都做好了，仍不见人从房门里出来。
这是闹冷战闹得连饭都不想吃了，还想让我亲自去请他吗？
冷哼一声后，程芫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翻腾的情绪，随即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生气归生气，还是给人留了饭。
吃完饭后，程芫把菜饭煨在了大锅里，经过林宗义房门时故意演了起来。
“哎哟，差点儿把我摔一跤，肯定是刚才吃得太饱了——”说着说着，声音还拔高了几分。
鸦雀无声之际，她作贼似的悄悄凑近房门听了听，依旧没听见丝毫动静。
以为林宗义是在闷头睡大觉，这才不理人，向着门口假意挥了挥拳头，无声地喃喃几句，随后便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下午的时光匆匆过去，眼见着快要到程芯下学的时候了，林宗义的房门却仍然紧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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