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的拨断了弦,离卫溱最近的乐伶崴了脚,慌忙后退。在座诸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屏息凝神。
秦子穆屁/股挨着地上的氍毹,他顾不上疼,颤声道:“衍之!”
容雪霁让开些,众人见卫溱抬起了右手,那手方才握过匕首,见过血,狠辣又绝情,却生得白皙纤长,宛如寒玉雕琢而成。
容雪霁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地替他擦了手。
卫溱重新打开扇子,扇走面前的浑浊味道,看也不看痛苦哀嚎的叶瑞麟,说:“我说了,我的东西,谁也不卖。”
叶瑞麟痛晕了过去,被世子府的人抬走了。
散席时,卫溱被秦子穆拉住了,“衍之,今天让你生气了,真不好意思,下次我再请你,绝对不请这蠢货了,你可千万要来啊!”
卫溱脸上带着笑,脾气很好地说:“今日我扰了世子爷的兴致,下次我做东,请你来我府上喝酒。”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秦子穆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亲自将卫溱送到了马车里,“慢走啊,衍之。”
卫溱颔首,“好。”
容雪霁向秦子穆行礼,上马驱车离开。
马车驶入小巷,车内倏地传来一阵声响,容雪霁勒紧缰绳,跳下马车,下一瞬卫溱就踢开车门,趴在他的位置上吐了出来。
容雪霁伸手替他挡住头发,垂眸见他跪趴在车上的样子像只乌龟。
乌云翻墨,凉风狂卷,从巷边院墙上冒出头来的粉白簌簌的落。
容雪霁抬头看了眼天,今夜恐要下雨。
卫溱已经吐完了,挪起来靠在车门上,酒意从胃里往上倒腾,脑子就开始发晕。
容雪霁从怀中掏出帕子,替他擦嘴。
“这酒尝着不错,后劲也太大了。”卫溱靠在他臂上缓气。
容雪霁方才看卫溱那得心顺手的样子,还以为这人酒量惊人,没想到是只纸老虎。他从怀中掏出小瓶,捏了颗糖丸递到卫溱嘴边。
卫溱闻了闻,闷头咬了上去,随后进了马车,“走吧。”
容雪霁的手还僵硬在原位,他垂眸瞥了一眼,没见着丝毫颜色,那股子温热的湿润感却死命地攀附在指尖。
他摩挲指腹,脸色渐沉。
*
马车停在石阶前。
容雪霁是外人,不得入门,在马车上坐着等。
负责等候卫溱的锦衣卫站在衙门口,侧手引路,道:“半个时辰前,同知已带人协同都察院去胡府搜查,胡亦书就在诏狱,同知吩咐你来审。”
卫溱在锦衣卫中的地位很特别,他虽是低阶小职,但到底是陛下亲自调进来的,还顶了个“公子”的称谓。锦衣卫中有的是人心高气傲,此次若不是陛下暗示让卫溱参与此案,又有此人亲自来引路,他们必是不服。
卫溱心如明镜,他瞥了眼引路之人腰间的金腰牌,说:“有劳镇抚相迎。”
“你不清楚章程,所以我特意来说一说。”孟轻繁拐道继续走,“诏狱里死过的人不计其数,看似是被咱们折磨死的,但那都是得了上面允许的。上面的不明说,咱们就要学会揣度,否则死错了谁、活错了谁,咱们都是要担责的。好了——”
孟轻繁指了指,“到了。”
两人入了诏狱,眼前就昏暗了下来,直到再进入堂中时才见着昏黄的光。堂中站着几个锦衣卫,朝孟轻繁行礼,随后将胡亦书提了出来,让他跪在堂前。
孟轻繁将对照好的账本递给了卫溱。
卫溱快速地翻阅完毕,手中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说:“贪污赈灾银这罪名你是抹不掉了,是死你一个还是死你全家,就看胡大人愿不愿意配合了。”
“贪污赈灾银,是我猪油蒙了心,我认罪!”胡亦书盯着他,“你休要逼我胡乱攀咬别人。”
卫溱说:“一百七十万两,就凭你一个,能有这么大的胃口撑下?淮州赈灾,户部拨款,工部劳力,淮州布政使救灾,按察司参与,监察御史随行,这么多人在旁盯着,你是如何贪污、运行这一百七十万两?如实交代!”
“我没什么要交代!”胡亦书挺起腰,“我贪污,我认罪,别的一概没有!”
“冥顽不灵。”卫溱搁了扇柄,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上刑。”
两个锦衣卫走出,用绳索套住胡亦书的脖子,将人拖至正中央。胡亦书想要挣扎,被锦衣卫重重地摁在地面,只余呜咽声。
卫溱说:“户部尚书嘛,管钱的,拨算盘是一把好手,偏偏木算盘满足不了你,要给自己镀金。给他上拶指,再上夹棍。”
胡亦书被翻过来,正面仰躺在木板上,肩膀连着脖颈都被绳索套着,两只手并在身前,上了拶指,双腿被捆在木板上,上了夹棍。两个锦衣卫抽了抽绳子,随即惨叫声起。
卫溱嘶了一声,摸了摸耳朵,说:“我再问你一次,同谋是谁?”
胡亦书在金山银山中养废了身子,没几下就受不住,哑声道:“我,我没有!”
“淮州布政使王运在淮州天灾后成了都官,如今在都察院,官至左都御史,靠的就是他在淮州天灾有功。你户部拨银子,与你联系最紧密的就是王运和负责重建的工部,他们不可能不知情。”卫溱转着扇子,“据我说知,你是祝阁老的门生,王运也是出自祝阁老的本家柳州——”
“与阁老无关!”胡亦书挣扎着要下地,断断续续地说,“阁老一心为国,大公无私,是我……是我有负阁老,走错、错了路!”
“既然上面无人照应,旁边又无人帮助,光凭你一个人,是如何将赈灾银拿出并藏好的呢?”卫溱摩挲着扇柄下方的金穗,尾音上扬,像是真的很疑惑。
胡亦书急促地喘着气,他知道!他知道卫溱这是让他在上面和左右选择一个,若要将阁老摘干净,就必须要供出其他同谋!
卫溱不容他多想,说:“本来想给胡大人一个自省减罪的机会,给你藏在老家中的那年约八十的老母和三姨娘肚中那即将要出生的孩子续命,奈何你不珍惜,无妨,自有他人珍惜。将胡大人拖下去,带王运。”
“是!”锦衣卫停下用刑,将胡亦书拖拽而起。
“等等!”胡亦书挣扎起来,手脚还在不停地流血,痛得他几欲麻木。他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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