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第二卷·起》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五年光阴如流水。
这是大炎朝定都立国的第十五个年头。元氏四处征战,诛灭盘踞西北相州、东海青州的两处豪强势力,中原诸州尽数收拢麾下。
强兵威势震慑一江之隔的南朝,两边暂时相安无事,中原局势趋稳。
朝廷对地方乡郡的治理手段趋向怀柔。
联合各州郡士族高门,认可坞壁管辖下的民口,授予官职给大小坞壁主,征辟高门士族名士治理乡郡,成了朝廷明令昭示天下的手段。
坐镇历阳、虎视眈眈的平卢王元宸,虽说还任着豫州刺史的职务,但受朝廷的怀柔手段拘束,已经数年未轻易动兵,如今见到豫州大族出身的官员,也能假惺惺寒暄几句。
豫州刺史麾下几处要紧的文武职位,这几年陆续更换人选,换成了士族出身的官员。
担任其中一处关键职位:历阳太守的,正是豫州本地大族,陈留阮氏的嫡长子,阮荻。
阮荻远在豫州乡郡里隐居养望,能够被朝廷听闻声名、发下征辟书,京城内的荐举之人,正是阮荻好友,世人称誉‘荀郎’的荀玄微。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对于颍川荀氏来说,是声名大噪的五年。
荀玄微五年前赴京入仕,从清贵闲散的散骑侍郎做起,政事能力为帝所倚重,又熟谙世家谱系,玄儒双修,清谈绝伦,倾倒四座。在京城里一步步攫升,如今官居尚书左仆射,今年刚兼任了司州刺史,已经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五年光阴,位于豫州西南的云间坞同样声望日隆,已经是豫州境内极出名的大坞壁,上山投奔的黎庶百姓不绝于道。
“阿般,阿般!”
阮朝汐收回仰视高处梧桐枝叶的目光,从廊下不起眼的台阶暗处起身,往庭院阳光中走了两步。
“阿池,我在这里。”
四处找寻她的,正是西苑里交好的傅阿池。
傅阿池于半年前及笄,由西苑负责管教的沈夫人主持笄礼,赐下一根金簪,一根玉簪。
此刻两根金玉簪子正插在乌发间,傅阿池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年华初绽的少女娇艳如春花。
“原来你躲在这儿,倒叫我好找。嘘,莫要叫沈夫人听见。周屯长唤
你悄悄地出去。”
阮朝汐算了算日子“今年新一批选入的东苑童子要到了?”
“人都在五里外的山涧洗沐处杨先生也在那里接人的牛车早备好了。周屯长忙得腾不出手望你出去接人
乌篷大牛车平稳下山阮朝汐坐在车厢里数了数今年的新衣八套。
东苑年年新选进一批小童但再没有像她当年入选时的十二人之多。她和李奕辰、陆适之私下里议论过最后被姜芝一语道破天机:
“东苑统共只有九间屋舍。我们那年选入了十二人只怕是因为当年郎君在车队里车队在豫州乡间兜兜转转杨先生多收了几个。后几年选入的小童就再未超过十个了。”
去年选入的八名小童只留下一个。
今年又选入了八名。
牛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赶车部曲搬来个月牙墩阮朝汐踩着木墩抱着新衣下了车。
杨斐远远地从河边起身迎过来。
“周敬则又偷懒叫你出来接人?”
杨斐和五年前并无太大差别只在眼角添了几道细细的笑纹接过新衣笑问她“数月不见坞里一切可好?”
阮朝汐随他往河边走答:“和先生出坞时并无什么不同。”
“但十二娘大不同了。”
杨斐侧身打量她带着细微感慨“杨某四月出坞时十二娘还是脖颈悬挂玉佩、稚气未脱的丫髻少女;如今七月回返十二娘头缀金簪步摇玉佩悬于腰间身姿盈盈脚步娉婷已经及笄成人了。哎。眼见你长大方知时光如流水啊。”
他抬手笑指乌发间闪耀的玉簪“这簪子别致可是郎君从京城送回来的?”
阮朝汐抬手摸了下玉簪簪子末尾活灵活现雕了只双爪拜月的小兔儿暗合她的生肖她笑了笑。
“长兄从历阳城带来相赠的。”
山涧在阳光下泛起清浅粼光她提着衣摆过去水边俯身洗净了手协助杨斐把八套新衣鞋袜整齐放置在河边。
清涧流水汩汩枝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周围幽静得不寻常。
原本在半人高的山涧小溪里闹腾踩水、杨斐如何喝止都安静不下来的八名童子齐齐蜷缩在
水里,震惊瞠目,鸦雀无声。
直到阮朝汐放好了八套衣裳,人从河岸边走远,纤长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八名童子才同时长出口气,蹑手蹑脚地上岸,迅速穿起新衣。
年纪最大的童子喃喃自语说,“仙女吧?”
啪,旁边横伸过来一个羽扇柄,毫不客气在他脑袋上扇了一记。
杨斐摇着羽扇哼笑,“大白日的做什么仙女梦呢。那是云间坞里的阮十二娘。陈留阮氏高门出身的小娘子,尔等高攀不起。再见面时,记得行礼避让,目光往下看地,不得偷窥。”
“是。”
牛车接了小童,阮朝汐最后一个上车,部曲赶车往山上坞壁处行去。
杨斐骑马在车外跟随,掀开布车帘往里探望,阮朝汐惯常拢膝坐在靠车壁的边角处,周围八名童子屏息静气,一个个跪坐身板笔直,目光往下看地,安静如鸡。
杨斐满意地松手,合上布帘。
难怪周敬则总喜欢嘱托小阿般出来接人。每次只消她出面,新来的童子们都老老实实的,效果拔群。
“今年还是如去年那样,先生送我们到坞门下,便原路下山去司州么?”阮朝汐探头出来询问,“最近七娘在坞里,或许会用到牛车出行。若是先生这边急用的话,叫七娘那边缓一缓,车先给先生留着。”
杨斐笑看她一眼,“听你这么问,便知道郎君新近写的书信,霍清川应该还未送到你手里?”
阮朝汐愕然片刻,冷淡地道,“并未见到书信。”
“既然没接到信,杨某也不好泄露天机……”杨斐笑眯眯卖起关子,瞧着阮朝汐神情不太对,顿了顿,见她不接话,狐疑地瞄了眼,又自己往下接着道,
“今年和往年不同,杨某在坞里小住几日,不必急着送我下山。牛车留给你们小娘子自用便是。霍清川这几日便会到了。”
阮朝汐简短地应了句“好”,便放下了布帘。
牛车平稳起步,在初秋的阳光映照下,慢悠悠往坞壁山门处行去。
——
出去一趟接人很顺利,但等阮朝汐回来时,就不怎么顺利了。
才踏入正院,沈夫人迎面站在庭院里,瘦削的肩头拉得笔直,严肃地抿着薄唇。
她年纪资历都长,又身具掌管西苑
多年的威仪,看到她沉声喝问的场面,就连胆子最大的李奕臣都会绕着走。
“十二娘。沈夫人肃然道,“听闻你出去了。刚才去了何处?
阮朝汐的视线往周围瞥过。还好,未见傅阿池跪在庭院里受罚的场面,显然傅阿池偷偷给她传话的举动不曾被捉住。
她镇定下来,缓步上前。步履从容轻缓,腰间玉佩丝毫不闻晃动撞击之声,头上步摇也只细微摇晃,仪态无丝毫可指摘之处。
“今日算了下,应是杨先生带领新一批入选童子进坞的时日。我便出坞迎了他们。
阮朝汐截下了替周屯长送新衣的部分,说了半段真话,“只是出坞五里的路程,人已经顺利迎入,和杨先生道了声安好,我便回来了。
她前几年住在西苑里。虽然分给她一处最好的独居跨院,但西苑联通主院的小门并不经常开启,一把大铜锁时刻锁住,只在外头有人敲门入内,亦或是她要求出去的时候才会打开。
沈夫人对西苑的管束颇严,比娟娘子在时严厉许多。
有一次,东苑的李奕臣和陆适之十天半个月未见阮朝汐,疑心她已经被秘密送出西苑了,隔着一道院墙大声喊她的名。
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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