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市。
陈桉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伸手不见五指。
周围是用海绵包裹的墙壁,隔音很好,完全听不到外面的音响声。
紧接着传来一声慎入骨髓的销魂。
他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头上戴着的机器很大,很笨重,几根黑色的束缚带固定在他的头上,有些沉,他的脑袋昂起来。
“开始了。”
他摸索着手边的纸,拿在手上。
他咽着口水,将手伸了下去。
时不时的,他在虚空中抓着,捏着,按着,似乎在描摹一个人的形态。
燥热遍布了屋子,随着画面进入顶峰,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空气里弥漫着浓烈香水的腥气,他跃入了从来无法企及的汪洋,沉溺地隔着屏幕嗅着那残存的气息。
等到呼吸平复,他脚下的裤子和一堆杂乱的纸堆在一块,他瘫软在沙发上,摘了沉重的眼镜,看着黑色的天花板,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到时间了。”房间里的喇叭声传来。
陈桉依依不舍地提上裤子,将纸塞进书包里,推了推金属丝眼镜,走了出去。
骤然看到光亮,他眯了眯眼睛,走到印着“醉色卡拉Ok”前台,上面的水晶灯晃的眼睛疼。
“怎么样还满意吧?”坐在电脑前面的老板站起来,周围音响的声音很大,远处里舞池上穿着清凉的人跳舞,卡座的老男人摸着旁边坐着的女人的大腿,灯光昏暗,不同颜色的灯带交织,“这里面是普通的视频,这个换脸特逼真,5000。刚才的vr体验500。”
陈桉付了钱,周遭声音杂乱,费嗓子喊道:“太贵了老板。”
老板拉他靠近,“这可是私人订制能不贵吗?你也看到了,沉浸式VR体验,你就是去体验一场正规的vr都要两百块,何况是这种超高技术,高清的,还是你喜欢的女孩,不贵了哥们,给你真的你又不要。”
“你们这店里没有我喜欢的。”
“怎么可能呢,你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像你这样干净的都是体面人,不找鸡,光看片,除了摸不到真人,和真做了又有什么区别?”
陈桉想了想刚才看到的画面,他置身在金色家具的总统套房里,头顶上是熠熠生辉的水晶灯,巨大落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蝴城夜景,高楼林立,绵延不绝,面前的女人即便是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的衣服,他也口干舌燥。
她对他微笑,之后缓缓跪下,仰着头,眼含水汽地看向他,紧接着,将他含入。
科技发展到现在,在虚拟世界里,连头发丝都看得一清二楚,牙齿上的涎液都可以舔舐到,可以满足不同人的需求。
包厢里面是虚拟,外面是真实。
他侧头看过去,拐角处一排排禁闭的金色房门,有一个竖着的透明玻璃堪堪能看到里面的一角。
“行了,交钱。”老板打断了他的回味。
“下次行吗?我现在手头只有一千。”
“这可不行,订制好的不能退,你要不是富哥介绍的,都进不来这个屋子。”
“我知道,下次,明天,明天我再过来,我和富哥关系很好,你就是不信我,也信富哥,再说我就是香水市的,跑不了的。”
“行了,看在你是富哥朋友的面子上下次,但我要收利息的。”
“放心哥。”
陈桉把订制好的优盘带回来,回寝室看到三个室友都在,潘吱在打游戏,喊着上啊上啊,没人搭理他,没有人关系他去哪了,他在学校就是空气般的存在。
他拉紧下桌的帘子,把优盘透过转换器插||进新的苹果手机,这是富哥送的,说是认准了他这个好哥们。
他才不会相信做几个小程序价值一部手机,他在香水市收到手机后就把定位关了,这样,即便他查找,最后一次在线也是在香水市。
他戴上耳机,欣赏他和钟虞的画面,经过处理之后不仅AI换脸,动作也很流畅,连体型都很像,两个人的姿势、体态,都和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恍惚着,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钟虞的身体,这曾经是过去的回忆。
“买新手机了?”潘吱喊了一声。
陈桉一哆嗦,慌张关了手机,拉开了帘子,潘吱一般不和他说话,他有些受宠若惊。
“呦,还是最新款呢,刚才就看到你那个包装盒子,终于舍得钱给自己花了?不往家寄了?”潘吱说。
“嗯,新买的。”陈桉将手机藏到了身后。
“看什么好东西呢?你脸这么红?呦,”潘吱鼻孔了哼了一声,“都举旗咧,有好东西不和室友分享还是好哥们吗?”
“没,没看什么。”
“不看就不看呗,谁稀罕啊,我还有网盘呢。”潘吱又回到游戏厮杀了。
陈桉发现自己心跳地厉害,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他看到醉色卡拉ok老板给他发的微信,他没管,给他拉黑了。
家里条件不好,他哪里有钱给他付五千块钱,再说他都收到优盘了,vr体验确实超绝,但影片就足够他感受了,至于什么能有和钟虞一样的女生体验现场版,他完全没有兴趣。
那什么富哥,不过是从视频网站上认识的,他帮他免费做了几个小程序,留的都是假号码和香水市临时的地址,香水市离钟鼓市一百公里,还能找到他?
那个老板表面上开KTV,背地里干这种非法的买卖,他敢报警吗?只能认栽,谁让他倒霉呢?
日子过得很快,快要放寒假了,在陈桉都觉得自己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老板出现在了他的学校。
黑色雪弗兰车窗摇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车吧。”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陈桉有些慌,他紧张地看着四周下课的同学,还好他平时就是空气,没有人注意到他。
“富哥送你的苹果手机。”老板笑眯眯说道,但笑意不达眼底,无端阴寒。
“不可能,我定位已经关了。”
“装定位器呢傻子。”老板一笑,出来一个人把他架上了车。
他根本不敢喊,生怕别人知道。
“接你呢,也不是为了五千块钱,你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只需要你帮一个忙,钱我们就不要了。”
“什,什么忙?”
“配合我们试验新设备。”
陈桉回答了好,被戴上眼罩塞进车,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但他没想到,老板口中的新设备是一个网站,在这个网站里,有很多女生的视频和偷拍以及各种不同直播,被排成编号,形成许多不同的房间,有付费和免费类型,根据不同场景,进行细分。
免费类型多半是直播,在进行到最激烈的片段时会弹出二维码或者是app下载链接,诱导到境外网站观看。
或者是到暗网上,领域一下拓宽,赌博、情||色直播、非法交易……
他要负责系统维护和更新以及最重要的反追踪技术,通过数据加密、堡垒主机等方式清理入侵痕迹,逃避追踪,夜间访问量极大,系统随时面临崩溃和被查封的危险。
服务器在国外,需要和境内合作,陈桉负责引流。
陈桉咽了口唾沫,看着电脑避开了视线,“我交钱,我有五千的,这个我干不了哥。”
他多少知道法律,他以前顶多是个拘留,现在可就是判刑了,他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想蹲监狱。
“你还有得选吗?”
“真干不了哥,我现在马上去银行取钱,对不起我错了,我真忘了。”陈桉要哭了。
“你这可不太好啊,要不是上一个程序员出车祸死了,你还能轮得上这好事?不说别的,一晚上给你分五千。”老板笑眯眯说。
“不是哥,”陈桉看了那些跳转过去的网址,黑压压一片,“我真干不了,真不行。”
“去哪啊?”老板在身后说。
“取,取钱。”陈桉说。
“取你妈的钱。”老板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他直接一巴掌扇过去,陈桉眼镜打掉了,鼻孔流血。
这一下力道极大,陈桉摔在墙上,骨架子都要散了。
“行了,豹子,他还是个学生,以后还是好同事。”老板依旧笑眯眯的。
陈桉又疼又害怕,“干,我干。”
“这才是好同学,好好干,这个暑期,包你挣大钱。”
陈桉无法分清日夜,他没有离开他发霉腐臭的铁床,活动范围仅限于卫生间和床,床头有尿壶,旁边放着馊了的盒饭,灯永远开着,即便是睡觉的时候。
他像被放进了布满垃圾的烤箱,他每天在烤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烤熟。
他亲眼看到过男人被打断双腿,拖着双腿关在笼子里还在电脑前敲击键盘,那张脸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勇气。
下面的肉腐烂,生了蛆,密密麻麻在地上爬,爬到旁边的盒饭上面,男人就着米饭一起咽了。
关在笼子里的除了野兽还有消失殆尽的尊严。
陈桉吐了,进来一个人把呕吐物倒进他的盒饭里,他不敢了,他不敢动,只能听话。
他一个正规计算机专业的,处理起来很快,成功躲避了网警,系统用户激增,整日被监视,房间四个角都有摄像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是个人。
他麻木地看着四周,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每天对着电脑,像条狗一样被拴在床头,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子里解决。
快开学的日子临近,如果他失踪了学校会找他吗?
他这样的空气,还会计算机操作,才是犯罪分子最好的目标吧。
他没想到有转机。
老板点着钞票,“我们知道你在哪住,要不是你最近干得不错,不可能让你出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陈桉点头如捣蒜,泪流满面,他像是从地狱爬了出来,看到了太阳的狗。
他心内狂喜,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能重生。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出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制作成了赌注,放在了牌桌上。
陈桉终于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他给妈妈打了钱,嘱托她好好照顾身体。
之后徘徊在派出所门口,他应该去报警吗?他敢报警吗?
他难道要一辈子对着一台电脑去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或者被打死的生意吗?那他还能和钟虞在一起吗?
他太怕了,只要有人路过,他都会抱头蹲下,避免挨打,肌肉成了本能反应。
他决定最后看一眼钟虞。
但这次上学很奇怪,周围人看到他都会停留,之后眼神缤纷奇怪。
“行啊陈桉,钟虞都被你搞上了啊,小子瘦不少啊,被榨干了吧。”有人拍他的肩膀。
他以为在做梦。
是潘吱。
“还装呢,视频都传网上去了,虽然下架了,不少人都看到了。”
“什么视频?”陈桉记得当时那个优盘自己已经销毁了。
陈桉找到钟虞的时候,钟虞正坐在空旷的教室用她的旧手机看视频,上面挂着蓝色手机链,上面白粉色一片,钟虞面不改容,兴味盎然,甚至是仔细地观摩每一帧。
赫然是他销毁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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