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为表兰园相护的谢意,永宁公主邀宋泠然去燕京湖上泛舟。因为昨天下过一场雨,今日风光分外晴好,最是适合对景品茗。
为着《兰园赋》的事情,宋泠然昨夜不得好眠,今早一起来她的眼睑处浮着两片着薄薄的青黑,看上去像是被狐妖连夜采补。
而又因为她的肤色格外白皙,这两片青黑显得格外夸张,明秀一打眼人都呆愣在原地,然后掩着微张的红唇,迟疑道:“宋女师你……”
宋泠然恹恹着眉眼,浑身乏力,道:“昨晚魇了一整夜,一刻也没安稳过。”
明秀细细观察了一下她的面容,还好,只有眼皮子底下是青的,其他地方仍是光滑白嫩,松了口气笑了笑:“宋女师今日要出门,婢子给您敷个粉可好?只要拿珍珠粉眼皮子底下遮一遮,看上去就没有那么憔悴。”
宋泠然无有异议,撑着惫懒的身子坐到梳妆台前,任由明秀拾掇。
很快,宋泠然薄施粉黛,容颜焕然一新,光彩照人。
这时,御务府来人了。
前几日,御务府派人来瑶音阁找宋泠然要去了首饰图样,今日总算是打好了宋泠然想要的首饰。
明秀将人从阁外引了进来,就见御务府的宫人双手端着托盘,托盘上铺着绒缎,绒缎上放着钗子步摇、耳珰手镯……等,林林总总二三十件,看得人眼花缭乱。
便闻得御务府的宫人道:“宋女师,您的图纸给太子殿下过了目,经费也走的太子殿下的私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莲蓬和琴轸两个式样,一样的两套,请您掌掌眼,有甚么不喜欢的地方奴才们再拿回去修改。”
宋泠然迟疑上前,拿起一支荷花莲蓬的簪子放到跟前仔细端详,白色的荷花芯里露出一圈小巧的莲蓬头,看上去很是俏皮。
她弯了弯红唇,将簪子递给明秀,让她也帮忙瞧瞧,明秀反复扫了几眼,笑吟吟道:“很适合宋女师您戴……哎,那支又是什么?!”
宋泠然又将一支琴轸步摇递了过去。
琴轸本是普普通通的古琴构件,可经由御务府宫人的匠心独运,步摇的流苏尾部缀着一把把小七弦琴,颇为惹人怜爱。
这一盘盘首饰,没有一支是做得不好的,明秀道:“宋女师,您全留下罢。”
宋泠然点了点头,又怅然叹了口气:“可惜某个呆瓜只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开窍。”
不过,总的来说,她的心情是比方才好多了,漂亮的首饰是能哄人的。
等御务府的宫人走了以后,明秀将所有新簪子都给宋泠然试戴了一下,最终选择了那支白荷莲蓬簪作为点缀,免得湖上风大将琴轸步摇的流苏吹得乱晃。
到了点,宋泠然坐着马车出了宫,只身去往燕京湖。
晴天的燕京湖风光绮丽,如镜未磨,偶尔湖水被风吹皱,波光粼粼。在那绿杨白堤上有卖花的女郎娇声吆喝,堤旁的长水大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偶尔来上几个富贵闲人向岸边的艄公租了船,一起游到湖面上吟诗歌唱。
宋泠然在那成片的小船里看到了最是独一无二的一只——永宁公主的画舫,画舫似阁楼,上下分两层,永宁公主和她的侍女就在船舱里饮茶,于长窗内露出倩丽的身影。
于是,宋泠然赁了一只小船,让艄公把小船划到画舫边上去。
永宁公主见她来,连忙搁下茶盏从舱内跑了出来,伸手扶她,惊喜笑道:“宋女师。”
宋泠然小心登上了画舫,堪才微微颔首:“公主殿下万安。”
永宁公主娇嗔地说道:“宋女师是皇兄的恩师,何必与本宫见安?快随我进来,本宫想给宋女师引荐个人。”
顿时,宋泠然目露疑惑,跟着永宁公主进了舱内,才发现舱内还有一人,是个男子,长相极其出众。只见他身着蓝色锦袍,腰束白玉锦带,手骨劲瘦修长,眉眼分外清隽,他的唇色如花汁染透般绯红,唇角衔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如清风般令人舒适。
“宋女师,这是平阳侯府世子裴澈,自从听了你的《兰园赋》,心甚往之,央本宫无论如何都要引他见你一面。”永宁公主适时开口,解答了宋泠然的疑惑。
宋泠然便对裴澈行了个女子礼,裴澈同时端方回礼,然后裴澈潺潺说道:“《兰园赋》是宋女师在太子殿下的私园所作么?裴某听着里面有几分《别潇潇》的心境。”
《别潇潇》乃是鹤薮琴集春篇里的首曲,曲子一半弹的是鹤叟因要离乡怅然的心绪,一半弹的是鹤叟对将要独自行走世间的坚毅和期许。这两首曲子创作的情况虽是牛马不相及,但破而后立的感情却是颇为相似。
裴澈竟是个懂的,一言道破《兰园赋》精髓。
宋泠然难得生出几分欢欣,白皙面庞柔和了许多:“裴世子高见,作此曲时确实有几分《别潇潇》的心境。”
顿了顿,她看向身旁的永宁公主,永宁公主出面解释道:
“裴世子从小拜在钟倓大儒名下,又去五台山进修了五年,文武双绝,何况诗词歌赋?!他呀,可是京都一半大家闺秀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比那李哲强上许多。”
此间揶揄意味甚浓,裴澈虽是笑着,耳尖却淡淡泛红,温文尔雅地说道:“于音律一道,裴某所学不过皮毛,公主殿下莫要夸张抬举,惹来宋女师的耻笑。”
说罢,他徐徐看向宋泠然,颇有几分窘迫和无奈,使得宋泠然忍不住替他解围。
接着,三人于蒲团落坐,开始品茗,间或讨论一下外面的景色以及琴乐。
当话题最后落在薄珩身上时,永宁公主不禁抱怨道:“他送长乐飞星,却只送了本宫一把普通的琴,本宫已召了谢含大师进宫,令他为本宫斫一把新琴,定不会比飞星差了去。”
宋泠然缓缓笑着劝慰:“飞星难得,再要斫一把这样的好琴恐怕至少三年,我可以将纤云赠予公主殿下,纤云与飞星乃是同源,与飞星无异。”
话落,裴澈竟是稍露疑惑,插过话问:“宋女师的长琴名唤纤云么?”
宋泠然惊疑不定:“嗯,怎么了吗?”
“没。”裴澈徐徐笑道,“只是想到了一首词,有一句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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