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结束,克莱因将眼睛都快要冒星星的伊利亚推了出去。
当门被掩闭上,整个惨白的空间里仅剩下克莱因一虫时,他才卸力般靠在门上。他一改刚才神祇般凛然的神情,疲倦地吐出一口气。
他承认从伊利亚那里得到的消息让他有些慌神。
乔伊想在他身上动实验?乔伊的实验不是针对如何让雄虫拥有强健如雌虫的体魄,和让雄虫的精神触须更有攻击力吗?
一个没有精神触须、还曾被手术伤到身体,从此甚至不能多剧烈运动的弱小雄虫,又有哪里惹了他的注意呢?
难道一个伊利亚还不够用吗?
克莱因为了让乔伊认定自己就是个废物,花了很大的功夫。
尚在卵壳里的时候,他就本能地察觉出外界危机四伏,硬是在壳里躲了好几年才不得不出来。
出来之后发现正常破壳的伊利亚从小接受了各种奇葩的实验,被整得虫不虫鬼不鬼。他在大致分析之后,找出了自己身上对乔伊来说最有价值的地方。
所以第一次上手术台,他在被切割开、动弹不得时,用精神触须悄悄引导手术刀割破了他的几处脏器。
那场手术由乔伊的雌君操刀,结果给克莱因整得血崩不止。
乔伊对此惊疑不定——他知道雌君的技术比较一般,他也正是出于培养助手目的,才让雌君动手——但按理说精神触须会保护雄虫的身体的啊,雄虫被割成这样,精神触须呢?
所以克莱因此生最痛苦的刑罚出现了。检测精神力的仪器像刀一样在他的脑子里慢条斯理地来回扫荡,几乎要剜下一层壁,痛得克莱因昏厥过去又清醒,反反复复,几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即使彻底失去意识,他硬是没漏出一丝精神力。
最后以他严重脱水,躺在医疗舱急救为结尾。至此,才算暂时摆脱了实验试材的身份。
在多番不死心的检查后,乔伊才痛苦地接受了克莱因是个废卵的事实——没有雄虫能抗过检测仪带来的痛苦,这要是检测不到精神触须,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毕竟克莱因在卵里多待了好几年才被他强行剥出来,可能真的是先天不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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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克莱因在伊利亚面前是温柔小意、柔软易碎,在雌虫面前是温吞文静、不谙世事,在乔伊面前是呆怔木楞、畏畏缩缩。
——哦,他以后在伊利亚面前也不能露怯了。他是要带领伊利亚的虫,如果贸然露出自己退缩的一面,伊利亚又该如何心无旁骛地为自己冲锋呢。
没有伊利亚的冲锋,他就是被撬开壳的蚌。手无寸铁,只能引颈就戮。
他做这么多,只是想活下去,活得舒服一点,自在一点。
他甚至没想过彻底自由。
脑袋里装芯片,从此生死和行动都由乔伊彻底掌控,再也没有半点斡旋的余地。
那如果以后乔伊要拿他配种,或者要做别的什么更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他还有逃避的机会吗?
派一个雌虫成日跟着他,还不够吗?
克莱因后槽牙咬了起来。在空无一虫的房间里,他才显露出几分真实的怨愤和恐惧。
现在的克莱因还是个生长期的孩子,距离成年期还有好几年,如今堪堪迈进青春期。
如果是前几年的克莱因,一个对废星和外界一无所知的幼崽,指不定哪天在面临生存考验的时候,他就把躁动不定的伊利亚卖了。
如果是再过十年的他,长期的忍耐很可能已经磨掉了身为虫族最后一分血性,他会变得行尸走肉,成为一块会呼吸的木头,任由宰割。
但世上没有如果,就像当初被乔伊带走的卵,命中注定就是克莱因和伊利亚这两枚被精挑细选的倒霉鬼一样。
此时此刻,也是命中注定。
——忍无可忍的克莱因,桀骜不驯的伊利亚,带着初生牛犊的莽撞和意气,对上进入迟暮期,智商和武力都开始退化,性格变得更加古怪,越发不择手段又目中无虫的乔伊。
压抑多年的愤怒如今触底反弹,配上青春期孩子特有的冲动和孤勇,硬是让克莱因和伊利亚撞出一道求生路。
“我是一个胆小的爱哭鬼,是个装模作样的坏孩子。”克莱因抽泣一声,这样告诉自己,“让我最后哭泣一次,最后一次。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流下恐惧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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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伊利亚说机甲还要进行最后的调试,就一头扎进去不出来了。克莱因则每日照常溜达。
克莱因原以为自己会惴惴不安地度过这几天。
他错了。
这几日里他的精神海充满了各种放旷又澎湃的狂想,他狠狠地诅咒着乔伊——还有雌虫,那帮冒犯他的雌虫!他连扇他们嘴巴子的不同方式都想了好几种!
那日克莱因垂泪了半晌,因为情绪起伏太大,愣是哭不下去了。
——他本来在想如何扇那帮发疯的雌虫,不知怎么的雌虫们的脸被替换成了乔伊。被扇成猪头的乔伊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他稍微有点想笑。
……不能在想猪头乔伊了。克莱因冷静地告诉自己。想想那些雌虫。
那些对他吹口哨、喊出无法理解的话、对他做出各种奇怪的令他不适的动作的雌虫。
克莱因嘴角抽动了一下,少见地露出一点冷意,“我真是一个爱记仇的坏孩子。”他想。
尽管就剩这几天了,伊利亚依然按照他许诺的那样,将那个挑衅克莱因的监视雌虫的肠子扯出来绕在他的脖子上将其勒死,尸体丢在克莱因放门口,好让克莱因一出门就能看到。
眼泪、口水、呕吐物、鲜血、脏器碎片,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下颚也被整个撕了下来,塞进了他爆裂开来的胃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雌虫不小心吐露了对自己吹口哨的事。
克莱因长期憋闷的胸口畅快了一瞬,又为伊利亚越发暴戾的性情感觉担忧。但他现在没时间教训伊利亚,等出去之后——等他们两个活着出去后。
他会好好教育伊利亚的。
克莱因瞥了一眼新来的监视虫,那个家伙正盯着他的屁股。冷不丁和克莱因看了个对眼,还对克莱因凶恶地呲了呲牙。
“他觉得自己背靠乔伊,就可以毫无顾忌了?”克莱因困惑地想,“雌虫都是这样短视又愚蠢吗?”
他在地牢里和那帮雌虫聊了好几年,对乔伊的履历摸了个大概。
乔伊出身曾经的雄虫反叛军,是其中的高级将领。而虫族帝国由雄虫反叛军建立——由此,他的功勋和地位一目了然。
在最开始时,虫族是邦联制。每个邦星集中圈养着或多或少的雄虫,以供雌虫官员们享乐。每年年末,他们给一些整年都未受到几次贵族们宠爱的雄虫身上装上定位器放出去,美名其曰“与民同乐”。
柔弱的雄虫们穿着暴露,被放在以千万计的雌虫堆里,下场可想而知。而官员们只保证雄虫们还活着,剩下的就不在意了。
于是雄虫为了争夺雌虫的宠爱——主要是为了争自己的命,数千年来一直在由雌虫构建的斗兽场上自相残杀。一代又一代,在他们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脱被玩弄至死的命运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暴动了。
雄虫温德索尔,第一个揭开反旗的雄虫,杀死了他的领主,蛊惑了领主的亲信,正式掀起规模最大、最激烈的雄虫反抗运动。虫族从此才知道,雄虫的精神触须并不是床笫间暧昧的调*.校鞭,而是一把真正的轻薄利刃。
含情脉脉,见血封喉。
虫历2000年,铁血暴君西里斯横空出世,以摧枯拉朽之势结束了长达五百年的雄虫战乱,统一了虫族大大小小十七个邦星,成为了大权在握、实至名归的唯一皇帝,彻底拉开了雄虫独立活跃在各行各业的序幕。
但西里斯亲密的战友乔伊元帅,却在战争结束之际,带领着麾下七个星球宣布脱离西里斯,自立为皇。
不过在被西里斯暴打一顿后,他窝囊地表示可以奉西里斯为皇,但他要做能自治的公爵,不然就继续打,没得商量。
或许是雄虫数量在战争中急剧减少,或许是出于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情。总之,虫皇准许了。
克莱因没有对这场旷日持久的玫瑰战争做评价,他只是对废星上雌虫的脑回路感到不解:“——所以那些雌虫为什么会觉得,乔伊会对雌虫对我不敬这事乐见其成?”
你猜乔伊为什么加入反叛军?
如果不是克莱因需要在乔伊那里保持一个毫无脾气的呆木头形象,他只需去告个状,这帮雌虫就会被乔伊物理化学双阉割再凌虐致死了。
克莱因又瞥了一眼那个监视他的雌虫,他现在正在盯着他的头发,也不知在想什么,好像都要流口水了,他甚至嗅到一股发情的臭味。
对着头发有什么可发情的。
……这帮该死的雌虫,都给他等着。
克莱因快步走向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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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还是一如既往地昏暗逼仄。
但克莱因这次从窄小的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心中并无太多郁气。
地牢里的雌虫仍旧叫嚷着那些让他不适的话,但克莱因这次并没有觉得太羞耻——好吧还是有一些的——但他并不需要咬牙强忍了。
他以一种“全是死虫”的心态走进地牢过道,发现以往自己心中对地牢难以言喻的恐惧也少了很多。
也是,虽然同为乔伊的实验试材,但自己在地牢外,他们在地牢里,除了日常的洗漱之外,他们几乎终年都直不起身。以前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但他现下仍旧不能对他们进行惩治,他这算精神胜利法吗?
想到这里,克莱因笑了一下。
对面的海登被他昙花一现的微笑弄得愣了一下,才意味不明道:“顺心了?”
克莱因看他。
海登热心提示:“你的大业啊。”
克莱因:“……别胡说。”
“就当我在胡说吧。”海登耸了耸肩,带着身上的铁链哗啦啦响,“我继续胡说。机甲界面红蓝交错的时候——反正你听不懂操作用词,记得颜色就好——那就是机身严重损伤了。”
“都到这个程度了,那就只能进行星际跳跃了。除非来的是那些顶尖的追兵,否则星际跳跃可以规避绝大部分伤害,没几个虫敢硬抗空间扭曲产生的巨大能量。”
“所以星际跳跃,我们俗称‘卡无敌’。”
“如果没有设定迁越点、或者就近没有迁越点的话,究竟会跳到哪,会不会在无尽的星海中彻底迷失方向,那就看运气了。”海登说,“虽然虫族已经探索和占领了十几个星球,但是宇宙太辽大了,更多的还是未知的星域。”
克莱因记了下来。他真心实意地说:“你是我见过最能审时度势的雌虫。”
海登差点没乐出来:“你难道以为所有雌虫都跟地牢这帮雌虫,一个个疯得像黑洞里爬出来的星兽,脑子里除了吃喝拉撒和交|.配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哪怕你能在废星外行走,可难道你觉得你自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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