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雾氤氲。
一辆平平的青帷马车,悄无声息在明沧湖畔停下,远眺碧波荡漾烟波浩渺,湖心画舫青楼纸醉金迷。
“慕姑娘。”西风小公公一身书童打扮,已不知在外头恭恭敬敬等了多久,发丝上都泛起了蒙蒙霜雾。
慕时漪跳下马车,掀开幕篱朝西风道:“劳烦小公公了。”
“不敢不敢。”西风笑得狗腿,“慕姑娘里面请,殿下已在船中恭候多时。”
慕时漪掀开层层纱幔,走船舱。
目之所及,只见太子闲坐在临窗的书案前,一手执书,一手托腮,双眸浓如黑墨,一瞬不瞬盯着她进来的方向。
一旁紫砂泥炉,茶已煮沸,滚烫的白雾青云直上,属于君山银针独有的雅淡茶香,充盈在船舱内每一处角落。
“殿下万安。”慕时漪朝着他行礼,一丝不苟。
他颔首,冷白清隽的眉眼顿时浮出一抹笑,单刀直入:“慕姑娘,想清楚了?”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藏在袖中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垂眼语调平静:“想清楚了。”
“臣女愿同殿下合作,殿下助我和离,我给殿下当质子前往苍梧,但臣女有一个要求。”
男人语调缓缓:“你说。”
慕时漪抬眼,眼神如刀一般锐利清冷,声音透着孤注一掷的生硬:“若有朝一日殿下继承大统,殿下必须保证慕氏全族上下一千六百口性命无忧,我以命相担,慕氏绝对不反。”
花鹤玉抵着唇,轻咳一声,那双深邃如寒潭般的眸,从她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她无意露出的那一截系着丹绳的玉腕上。
他嗓音低低,更似一道誓言:“孤,同样以命相担,保慕氏全族上下一千六百口性命无忧。”
慕时漪的心,忽而一阵澎湃悸动,平和眼眸深处带起汹涌情绪,就像在暗无天日中行走多年,突有一日,眼前有了一束光,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花鹤玉放下手中书册,亲手为慕时漪斟满茶水:“尝尝?”
“好。”
二人相对而坐,窗外天光散漫,秋风萧瑟,不知何处画舫上乐姬弹唱,琵琶声凄凄惨惨。
“主子”画舫垂落的珠帘被人叩响,暗卫町白跪在外头。
花鹤玉拿起书案上斟满茶盏,轻抿了一口,眼神平静无波:“何事?”
町白踌蹴看向与花鹤玉相对而坐的慕时漪,略有犹豫。
他瞥了町白一眼,唇瓣微启:“说。”
町白心下一凛,眼中皆是诧异:“回禀主子。”
“宫中书竹传来密报,陛下在一个时辰前吐血昏迷,宋太后下令封锁消息,朝中除了宋家和庆安长公主外,无人知晓。”
船舱里落针可闻,花鹤玉有一瞬间愣神,望着杯盏中被滚水泡得沉沉浮浮的翠叶眼中神色晦暗难明。
一旁,慕时漪轻咬这舌尖轻轻的呼气,几乎控制不住胸腔内心脏“砰砰”震动,她把头垂得极低,若不是船舱内无处可躲,她恨不得自己双耳失聪才好。
“退下吧。”花鹤玉一口抿净杯盏中茶水,牙齿碾碎茶叶,口腔中无处不在的甘苦,混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更令脑中思绪清明。
町白离开,守在外头的西风也不知去了何处。
慕时漪只觉头上一暖,原来是男人干燥的掌心虚放在她的发旋上。
他唇角勾了勾问道:“害怕了?”
慕时漪没有出声,只是很努力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怕。”他声音微微的哑,带着令人安心声调。
那只修长有力,肌肤秀白的手,终于彻底放在她发旋上,轻轻揉了揉:“在家中等我,接你去苍梧。”
慕时漪愣愣答道:“好。”
花鹤玉回宫,慕时漪则带着镰伯和山栀匆匆去了趟妙春堂。
妙春堂掌柜见她来,赶紧把人给迎进内院:“姑娘怎么来了?”
“杜叔,送往苍梧的伤病药材可是出发了?”
妙春堂杜掌柜一愣:“还未曾,原定三日后出发。”
慕时漪眉头皱了皱:“先把年前囤的药材全部送往苍梧,今夜就加急送去,然后劳烦杜叔把妙春堂堰都的铺子先关了,所有暗卫化整为零,暂时消失。”
闻言,妙春堂掌柜面色巨变:“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
慕时漪摇头:“未曾,但我心里有隐隐担忧。”
“这几年朝廷一直克扣苍梧军饷,边陲更是药材稀缺,一直靠我们暗中供给,三年时间,朝廷不可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一次风雨欲来,不得不防。”
妙春堂掌柜本就是行伍军医,后来因慕重山所托,和镰伯一内一外管理堰都慕家暗卫,如今慕时漪既然说要化整为零,他们自然是无条件遵从的。
趁夜色朦胧,数辆乔装打扮的药材悄悄从堰都出发,无声无息前往边疆苍梧,而妙春堂在在三日后,突然闭店。
慕时漪回到国公府,已是暮色西沉时分。
宝簪见她满身疲惫,赶紧从小厨房里端出早早就准备好的乳酪:“姑娘也用些垫垫胃。”
一整日忙碌,再加上心中忧思慎重,慕时漪随意用了几口便摆手让人拿走,拧着眉,一条条梳理近日发生的没一件事情。
“我的嫁妆,和那些后来添置的零碎物件,可都悄悄运回家中?”
宝簪赶忙拿了册子道:“依着姑娘的吩咐,一半运回家中,一般送到堰都城外的庄子上由林嬷嬷照看,如今剩下的,只余平日浮光院中姑娘平日里要用的物件了。”
慕时漪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等会子去把家中带来的丫鬟仆妇都清点一遍,除了你和山栀,还有镰伯暂时留下,其他人都找借口安排出去”
正当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外头有婆子来报:“夫人,住在怡沁园的柳姑娘在浮光院外,说要拜见姑娘。”
“是么?”慕时漪把手里的账册往书案上一丢,那婆子吓得不敢抬头,愣在原处。
“那叫进来吧。”她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火气。
然后常年伺候在她身旁的宝簪和山栀却是知道,这种时候的慕时漪才是最可怕的。
慕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自小千娇百宠,真论骄纵,恐怕宫中的公主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她半分。
只不过慕时漪年少早熟,极少给家中惹事,平日待人更是温和有礼,很多不知死活的人,就渐渐忘记了她作为将军嫡女,那骨子里生来就有的血脉的脾性。
慕时漪坐在偏厅上首,冷意看着那个被丫鬟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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