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人压低声音说话,正是方才站在鬼母榻前的女子。方才穗岁并未得见真容,此时一瞧,才发现她容貌清丽,黑发如云,眉目如画一般,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她仿若经历过世俗的人情冷暖,透露出一种对世间万物无欲无求的厌烦与冷淡。眼神平静且从容,神情中看不到丝毫波动。
此时她声音低沉,原本清亮的声音变得清冷,吐出的话语如同寒池中飘然而生的凉意阵阵,不卑不亢,平静无波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冷漠。
“再怎么快,一年也只能生一胎,殿下既挑中了她,少不得要金尊玉贵的养着,出不得差错,如今她已生了五胎,身子已算是亏损至极,公公若再催,奴家便只得亲自上了。”
对面男人身着绣金花纹紫袍,头戴银钗,嗓音尖细,声调略高。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雍容华贵的当权者气息,站在那女子对面却一派恭敬之意,双肩低沉,腰弯弓着,下位者的姿态昭然若揭。
“哎呦,姑娘说这话便是在要奴婢的命了,如今上头那位对咱们殿下有所改观,皆因姑娘殚精竭虑,如今大祭将近,这一胎是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的,只怪奴婢一时心急失言,奴婢这就掌嘴,姑娘莫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传来,那公公脸上顿时一片红肿。
听得穗岁一时怔然,这公公下手可真狠,毫不犹豫,更毫不留情,是个狠角色。只不过看他的姿态,对面的女子只怕是更加位高权重了。
不知听到了什么,那女子短暂的闭了闭眼,脸上闪过一瞬的厌恶疲倦,随后只得认命般的睁开眼,语气更加冷若寒霜。
“你放心,若要撤手,五年前我便向殿下辞行了,不会留到今日。既是做了,我自然会做好,叫你家殿下安心便是。”
屋内的嘈杂声不断,来往的奴仆婆子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不止,吵得穗岁心烦意乱的,心下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所说的大祭,口中的殿下,怕是都与宫里脱不开关系。鬼母所生之子又有什么用处?
一年一胎。思及此,穗岁瞬间了然。
人祭。
古时播种前,种地的村镇农民会以牛羊祭天,祈求降雨,保佑土地丰收。
更甚者,若天旱久不降雨,迷信之人会以女子奉献河神,虽美名其曰为嫁河神,实则是以活人沉江作为祭品祭祀祈福。
只是古往今来,从未有以刚出生的婴孩作为祭品的。
活人祭祀本就是违反天道的残忍之举。不过是愚昧无知之人以慰藉上苍为理由,大行害人之举罢了。
用孩子来献祭更是残虐疯魔。
不怪鬼母死后化为恶鬼妖魔,危害人间。
居然用母体作为生育工具,竟还长达五年之久,实在是残忍至极。
屋内的声响仍旧不曾停歇,穗岁却只觉胆寒。当真是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突然,耳边声响尽数消失,四周寂静无声。有点点星光碎闪飘忽眼前,十分突兀。
这熠熠生辉的光点好像在哪里见过,穗岁竟觉得很熟悉。
直到那闪烁着的碎光逐渐扩大,一位引灵凭空出现在穗岁眼前。
将穗岁的思绪一下拉回到了城隍庙中。那时便是引灵在照看司徒灼。引灵是地仙以上道行的神灵才有能力召唤驱使的一类侍灵,他们单纯良善,崇尚善念,讨厌恶念,没有实体,如烟如雾,如光如晕,轻飘灵动。
穗岁认出了她,她自然也认出了穗岁。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鬼母幻境万千,不论她如何进来的,都一定走了很远的路。鬼母的出现怕是惊动了城隍神段京辞。
那日他将山鬼收服押送天罚司后,穗岁一行人也被鬼母拖入这幻境中,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想来城隍神归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引灵不会说话,只是一味地拽着穗岁往前走。
“你能带我出去?”
引灵歪了歪脑袋,眨着眼睛像是在辨别穗岁所言何意。
“哦对,我都忘了你不会说话了,最近一茬接一茬的幻境,搞得我都忘了我在哪了,看见你,我晕晕乎乎的脑袋好像才清醒过来似的。”
穗岁低语着,跟在引灵身后。
周围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唯有引灵灵动的身姿带起的点点星光在动。
跟着引灵,穗岁又回到了春回的住处。春回此时正在院子中央挖着什么。那里原本种着一颗能够遮阴的杏树。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的穗岁看着引灵,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啊?这里能出去吗?”
引灵摇曳在春回四周,看看春回,又看看穗岁。穗岁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上前去看。
只见原本种着杏树的地方,被挖开一处,黄土之下,又森森白骨露出。
“如今这里全是怨魂恶鬼,我怕你被啃食干净了,便把你挖出来,带在身边,等到以后我出去了在找个风水宝地把你安葬了,也算是你养我一场的恩义。”
听到春回的话,此间所埋着的人之身份也已然明了了,是李天。
直到看见春回将李天的骨灰封入一个白瓷瓶中,穗岁才想起来,她掉入烟水寒渡,醒来后,鬼母和春回二人正争夺着什么,可不就是这个白瓷瓶么。
不知道鬼母若是知晓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人近在眼前,甚至被自己肆意玩弄时,该是个什么样子。
引灵见穗岁心思不在正经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忙上前去提醒她。
穗岁见引灵依旧在春回身边打转,这才将视线集中在春回身上。
春回说过,自己是作为困住镇中恶鬼的阵眼被鬼母封在此处的。难不成她也是幻境的阵眼?
可她明明记得武判大人曾杀过春回,并未离开幻境啊?
总之,这其中关窍还是得在春回身上找。凝住心神的穗岁仔细观察着春回。
春回吸收了大量的怨灵气息,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死气。
如今她还控制不止这些气息,有时候会有丝丝缕缕地怨气从她身体里跑出来,企图逃窜。春回看到了变回十分淡定冷静地将其抓回,塞到嘴里,咬碎后再吞入腹中。
随后春回转过身去,低头再将骨灰一点一点小心存入瓷瓶中去。
春回背对着穗岁,穗岁这才发现了一些端倪。只见春回的后颈处,有一条极细的黑线,隐隐散发着白亮的光芒。
穗岁眼睛一亮,明白了什么,看着侍灵,上前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多谢你,借你些许灵力。”
于是手指轻点虚空引灵,化为一道匕首,穗岁大喝一声:“去!”那把匕首便适时插入春回的后颈之中。
春回仿若未闻一般,那白亮因利刃的刺入而逐渐扩大。侍灵落在穗岁肩头无声地催促着她。
穗岁了然,循着那道白光进入后,便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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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兽身的豹尾此时正焦急地围在穗岁身旁打转。
“她怎么还不醒?”
随着穗岁出来的引灵此时正倒坐在一个白衣人的肩头,歪着脑袋看看穗岁,又扭头去看主人,似乎是在替豹尾询问。
待那人转过身来,依旧是淡然慵懒,却略带一丝俊魅的眼神,左耳坠着的银镶红玉珠随着那人的动作微微晃动。腰间的玉色蹀躞上挂着一个巴掌大的葫芦和一块玉佩,走起来叮铃作响,却不觉吵闹。
通身散发着一股不知哪处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哥的气息,潇洒闲逸,距离感十足,却隐隐能从他眼神中看出一点痞气来,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赫然正是引灵所侍奉的神灵,城隍神段京辞。
那日,他将山鬼押送至天罚司后,回到城隍神的他以为穗岁一行人已然处理完山上的凡人下山离去,回到地府了。
三千还略有些不快,大人为他们忙前忙后的,也不见他们临行前道谢告别,就这么匆匆走了,属实有些不地道。
段京辞却并未多想,如今地府事多,人手不齐,自然是一个鬼差当三个的使了。
彼时蓉城中正谣言四起,说太康皇帝命不久矣,皇帝的母亲魏太后唯恐自己的亲生儿子天不永年,大肆命令国天监与天师府兴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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