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离在湘庄内小睡了片刻,待她醒来之时,高庭煜已不在身侧。
秋棠正化成原形坐在庭院侧绣花,她本是花树,此刻低垂着脑袋,笨拙的树枝化作手指,一根银针在绣帕上穿梭。
见程离醒来后,砰地一声又化作了人形,脸颊通红,兴奋道:“你醒啦!”
程离微微点点头:“多谢姑娘招待。敢问你可知高庭煜现在何处?”
“他呀,好像去皇城了叭?”秋棠摸着下巴,“你不是托我找徐旭方么?徐旭方说了不和你们回去!要陪我玩!”
程离扶额,眼中留有一丝无奈:“可是他父母在家中等得焦灼,这样怕是不好吧?”
“唔,父母……?”秋棠的眼珠子一转,“好吧……但是他吃饱了喝醉了又睡去了。”
“让他再陪我玩一玩嘛!”秋棠朝她撒娇。
“请秋棠姑娘带我去见一见旭方……”
秋棠只得瘪嘴点头。
秋棠将她带至一个廊亭水榭之边,只见一个少年一只手里抱着酒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微微张着嘴,发出轻微的鼾声。
程离走过去拍了拍徐旭方的肩膀:“徐旭方……”
“别喊我……”他脑袋一动:“我还要……喝……”
波光粼粼,一重重竹影摇晃着人影,水下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沉静温柔,惹得人不想离去,他也沉溺在其中。
“啊呜——有点困了……”秋棠打了一个哈切,“我也想睡……”
程离脑袋有些昏沉:“敢问秋棠姑娘,现今是什么时候?”
“是……”秋棠掰着手指数:“是成元六十一年……如今是寅时正一刻?你已经睡了两个时辰啦……啊呜……”
“可是我还没睡呢……”
寅时是黎明,日夜交替的时刻,此时日光渐出,邪祟回巢。
世上没有成元六十一年,不过是他们自成元九年迁都后一年一年在此等待的年数罢了。
“那高庭煜为何还不曾回来?”
秋棠打了一个哈切:“这我就不知啦……好困。”
她轻轻趴在桌子上,刹那间化作了一棵秋海棠,所有的花骨朵儿都蜷缩起来,绿叶合拢,秋棠修行低微,夜间出来化作人形已经耗费了她的大半精力。
程离见徐旭方还安好,而湘庄的怪也不曾伤害他,现下不知高庭煜的去处,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程离提起剑,便往洛京皇城走去。
她从未来过洛京,在城内差点走错方向。
有小水缸化形的怪叽叽喳喳一连串朝她奔来,但是看见她手里提着剑以后立马又换了一个方向奔去!
“杀人啦!杀人啦!”
一连串的老物什成了精怪,竟然还会说人话!
程离随意抓住一个小怪问事,只见那个小水缸不断的摆头,里面盛着的水就晃荡出来,如泪水似的。
“你可看见一个穿紫衣的男人?”
那个小水缸的声音扁扁的,尖着嗓子道:“哎呀妈呀!他就在宫里!”
程离绷紧的心一松,高庭煜还在便好。
小怪趁着程离放松的瞬间,不知道从何处生来了一双脚,骨碌碌地往前跑去了!
程离轻轻蹙眉,朝着那些小罐子、大碗、陶瓷瓶跑来的方向走去,有一个紫砂壶不小心撞过她,头顶的茶壶盖掉了。
程离好心将它拾起来:“你的盖……”
那紫砂壶头也没回:“不——是你的盖!”
程离不敢松懈,一路朝着小怪多的地方奔去,她害怕高庭煜不见踪影。
路过了断壁残垣与新修缮的琉璃瓦盖,她终于在一处巍峨的宫门前停了下来。
这便到了,五十年前的靖朝皇宫。
自仓颉造字以来,自凡人留有文明以来,洛京永远是人间最繁华处,它仿佛永不暗淡的星子,将会一直在史书上闪耀。
但是谁会曾知晓,这样屹立千年的城池,也会化作水下的牢笼呢?
城墙上的朱漆早已经斑驳,裸露出灰扑扑的砖石,檐角之上的瑞兽只剩下半边身子,独留两丈高的城墙围成巨大的牢笼。
程离轻轻往前踏近一步,弹指的功夫便有一柄长剑从宫门之中飞射而来,那剑身早已经生锈,不再锋利,但是凌厉的杀气却不改。
程离的乘黄剑已经出鞘!
她横来一劈,一道寒光闪过,那古剑便一分为二插入石板之中,犹如残荷。
程离凝神,朝着深宫处气流最激荡的地方奔走!
又是一道剑来!
短剑如藏在暗处的阴鸷,直冲程离的命脉而来!
程离大喝一声,转腕卸力将短剑挑开!
她速度极快,奔走的时候卷起层层风流,耳畔只能听见猎猎呼啸声。
又来一柄长剑,紧随之后的是无数数不清的长剑和兵刃,带着一寸寸寒光,激起人心最深处的战栗!
不停有陶瓷瓦罐化作的小怪在剑下逃窜:
“不要打啦!伤及无辜啦!我的杯子都碎啦——”
有个杯子将那玉茶盏牵过来:“别叫啦!快跑!”
这些都是皇家从前未曾来得及带走的物什,在几十年的岁月里,化作了奇异的精怪。
程离不敢放松,无数剑刃就在眼前闪过,但是顷刻间却又化作泡影,好似方才那些受到误伤的断壁残垣是凭空出现似的。
“阁下何人?”她又往前跃至五步开外,“为何阻拦?”
无人回应。
她猛烈的往前奔走,为了躲避利剑纵身翻过宫墙,下一刻她所踏足的宫墙便应声崩裂!
她又往前进了二十丈,再一次翻过来一道高墙!
只见一座倒塌的楼宇印入她的眼帘,地基犹如波浪一般起伏,顶宇早已经碎裂,独留半边断壁残垣。
大地仿若从中裂开似的,石砖上有一条丑陋巨大的蜈蚣爬行,碎石之间有细小而枯黄的杂草丛生。
眼前依是遗址,但她能想象若是五十年前,这又该是多么宏伟壮丽!
可余光之中,她看见一抹血色。
一个紫色的身影镶嵌在那残楼的石壁之上,他的胸膛被一柄漆黑的长剑贯穿,血液顺着他的背脊染红了墙面。
不等她思考,刹那之间无数把兵刃又再一次显形合在一起,化作一柄一丈来宽、三丈来长的的剑刃,直直朝程离劈来!
巨剑明明看似那么臃肿,速度却极快,它猛地朝程离劈来,而后方是围墙她根本无法避开!
金属相接之时摩擦起一阵阵火花,发出令人寒颤的声响,程离紧紧握住乘黄剑,用尽全力抵抗!
仿佛有千钧之力压在程离肩膀之上,她的脚被着一股力抵得往后滑了三步,无数冷汗从她的鬓角之处滑落。
程离的臂弯颤抖着,她咬着牙沉气运转周天,手腕之处涌动出一层层淡金色的真气,竟然想妄图接下这一剑!
“螳臂当车,蜉蝣撼树。”一道凛冽的男声评价。
“你到底是谁——”程离咬牙。
两息过后,才传来回答:“剑下亡魂…无可奉告。”
既做我的剑下鬼,便不配知晓我的姓名。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巨力压下来!
可程离不能退后!
因为高庭煜就在前面!
“晚辈不过是游士剑修,只要我将那人带走……”
他打断程离的话:“既是剑修,又为何与邪祟厮混在一起?”
程离不能回答。
“我只是……”
我只是想圆了他的一个梦。
但是程离不能说这句话。
“他并非寻常邪祟,从未害人!”程离一边往前奔走,又要注意前方飞来的利剑。
“他周身阴气驳杂,阳气微弱,你能保证他一辈子不害人么?”
程离一瞬间恍了神,我可以么……
又是一柄利刃朝她斩来,她回过神,咬牙想,大不了供他吸一辈子的阳气……
高庭煜颔首看不清神色,一柄长刀贯穿他胸膛使得他面色苍白若雪,血液沁湿他的紫衣,汩汩顺着臂弯处流下来,只留下唇色为一抹朱红。
他没有反抗。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战意。
生与死的边界到底又在哪里?他又是以何种理由存于世间?
此刻,他的神智完全低迷,也许,他真的不该活着。
若是一切在此了解,也算魂归故里。
他想微微闭上眼睛了。
可是有人却不让他如愿。
程离大喝一声:“高庭煜———”
刹那间将他游走的思绪惊回,他睁眼仔细一看,那个白衣剑修两手合力持着一把周身闪动着流光的剑,竟然想抵抗那万千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