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纤长的睫毛,鸦羽一般垂下来,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可方才那一刹那间,他分明看见了,她的目光冷淡、生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切。
让他心里陡然一凛,那电光火石之间的她,仿佛突然变成了那个冰冷强硬,一心只想摆脱他的苏樱。裴羁迟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念念。”
她顿了下,随即如梦初醒一般,急急挣脱他站起身,羞得不敢抬头:“你,你做什么?”
胳膊被她甩开的动作一带,牵拉到了伤口,又一阵撕扯的疼,她转着脸羞得不敢看他,脸颊上渐渐晕染了浅红,那点疑心像墨点子落进水里,眨眼就已经稀释干净,裴羁向前挪了挪,轻轻抓住她一点袖子:“念念,别怕。”
她眼下什么都忘了,纵然知道他是她夫婿,也不记得他们之间曾有过那么多亲密时刻,他突然要亲她,她害羞不肯也是正常,他方才有点太心急了。
苏樱咬着唇,垂着眼皮不肯看他,直往后面躲,裴羁一只手撑着短塌的边沿想要坐起,稍一用力背上便是一阵锐疼,不觉皱了眉。
“怎么了,又疼吗?”苏樱没敢再躲了,伸手想扶,到跟前又缩手,转过了脸。
“不疼,”裴羁深吸一口气,忍着疼到底坐了起来,轻轻拉她到近前,“不要怕我,我们是夫妻,再亲密的事情也是可以的。”
看见她羞红的脸颊,她低着头,细细的手指绞着衣襟,似是并没有被这话说服,只是不肯往近前来。
那么,他来就她,也不是不行。裴羁向前挪了挪,虚虚圈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她挣扎着又要逃,裴羁握住她的手翻过来,轻轻在手心落下一吻:“念念,我们从前比这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不要怕我。”
不要怕我。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待你,竭尽全力弥补,只盼你记起来之后,不要再那么恨我。
她似是惊吓到了,僵硬地在他怀里,抿着唇不做声,裴羁慢慢地在她手心又亲了一下:“念念。”
方才一墙之隔,他们在外面说的话,她听见了多少?假如都听见了,那么她应当知道有身孕的事,自然也能推测出他们之间曾经有多么亲密的关系。可她现在这样子,又像是没听见。
犹豫着,想要把话挑明,又怕突然之间说出来惊吓到她,况且一旦说了身孕
的事,便有无数事要跟着解释,他们从前的关系,他们为什么在成婚之前便有了亲密,枝枝蔓蔓,每一条都将告诉她,过去的他,有多么恶劣。
裴羁垂目,至少眼下,还不能说,等他们成了亲,等她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等她离不开他的时候,慢慢再说,也不算晚。
却在这时,突然听见她问道:“你母亲,为什么要打你呀?
裴羁顿了顿:“因为我们的婚事。
“你母亲,不同意?她低头看他,睫毛扑闪着,掩着眸中的委屈,“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是,你很好。裴羁又顿了顿,实情不能说,但又不愿意骗她,便道,“是我的缘故,你放心,我会说服母亲。
“那,她犹豫着,怯怯的神色,“要不要我见见她?要是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是不是就好了?
心里仿佛有什么一动,裴羁抬眼,对上苏樱清澈懵懂的眼睛。她是想要嫁他的,所以才想要跟母亲见面,澄清误会,让他心里生出感激,那吻顺着手心向上,湿热着,一直到手腕:“念念。
她没有躲,低着声音:“好不好?
“眼下还不行。嘴唇流连着,吻了又吻,裴羁低着声音,“这件事你不要管,也不要见她,我来处理。
母亲做事雷厉风行,既然打定主意不准他娶,必定会千方百计阻拦,难说后面还会使出什么手段。决不能让她去见母亲,甚至这些天里他片刻也不能离开她身边,否则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追悔莫及。
她半晌没说话,似是不太欢喜,是烦闷不能为他们的婚事尽力吗?裴羁抬眼:“念念,无碍的,我能处理。
她垂着眼皮,半晌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让他心里一下子熨帖到了极点,搂她在怀里:“乖念念。
垂头靠在她怀里,因此并没有发现她向外张望的眼,紧紧皱着的眉。
附近不远处是窦晏平临时落脚的农家院,此时邺城令刚刚离开,窦晏平送完人,快步走向裴羁的院子走去。
方才杜若仪突然前来,随后裴羁院中四门紧闭,一些动静也无,邺城令满心里疑惑,旁敲侧击只是打听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两个突然都到邺城,为什么连杜若仪也来了,他应付了半天
好容易才把人送走。
此时心里猜测着杜若仪的来意猜测着方才院里发生了什么正走时突然听见有人叫:“晏平。”
回头杜若仪在道边向他招手:“过来。”
窦晏平犹豫一下走过去杜若仪打量着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窦晏平反问道:“伯母又是因何而来?”
杜若仪顿了顿在长安向裴道纯求证时裴道纯曾提过一句窦晏平但裴道纯对内情也所知不多所以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如今当面相见看他的神色举止杜若仪觉得他与此事必然有极深的关系。再这样互相隐瞒、防备不会有什么结果。抬眉:“我是为了苏樱来的三郎要娶她。”
窦晏平心里突地一跳:“伯母同意?”
“绝无可能。”杜若仪冷冷抬眉“你也是为苏樱来的?你跟她什么关系?”
窦晏平蓦地想起裴羁的话她怀着身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苦:“我与她已定下婚约。”
杜若仪大吃一惊:“你你们……”
一刹那间想明白了许多事。竟然真是裴羁强迫。纵然她瞧不上苏樱母女觉得她们狡诈无行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巨大的震惊失望中听见窦晏平沉沉的语声:“裴羁名为求娶实则囚禁我要救樱娘出去伯母意下如何?”
“你”杜若仪抬眼想问他知不知道苏樱已经有了身孕想问他会如何对付裴羁到最后什么也没说“我亦不愿他们成亲此事你我目的相同我会帮你。”
“好。”窦晏平躬身一礼“但愿伯母不会食言。”
转身离开听见身后杜若仪吩咐道:“找一处干净院子落脚。”
杜若仪来了裴羁一向敬重这个母亲事情的转机也许就在这里。快步来到裴羁院子门前:“开门我要见裴羁。”
“请郎君稍待”侍从道“大夫正在为苏娘子诊脉我家郎君应当分不开身。”
窦晏平心里一跳:“她怎么样了?”
院内堂屋。
苏樱坐在案边问诊裴羁挨着她坐着待大夫的手刚一离开她的手腕立刻便问道:“
如何?”
这是邺城令带来的几个大夫之一,颇有令名不说,更巧的是详细询问之下,此人竟然治愈过一名失忆患者,这两天里请来的大夫莫说医治过,连听都不曾听说过失忆症,因此裴羁当即命他给苏樱诊治。
大夫慢条斯理说道:“在下先前曾给一个猎户治过此症,他打猎时从山上摔下来撞到了头,到家后父母妻子一个都不记得,连自己姓甚名谁也都忘了,尊夫人的症状跟他很像。”
这些他已尽知,何须再提?裴羁抬眉,压下急躁:“如何治?”
“但尊夫人的脉息跟他又有些不一样,那猎户是脑后的颅腔里有淤血,在下给他用活血化瘀的药物,内服外敷再加针灸,待淤血化开时,失忆症自然就消失了,”大夫转向苏樱,“夫人可曾撞到过哪里,尤其是头部,可曾撞到?”
苏樱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曾。”裴羁道。他那时候紧紧护她在怀里,可以肯定,绝不曾让她撞到过头。至于活血化瘀的药,她眼下可能有身孕,更不能吃,“不要活血化瘀的药。”
苏樱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大夫捻了捻胡子,有些为难,“在下须得亲身查看一番,方能确定,请尊夫人卸了发髻,让我看看头骨。”
裴羁点点头,阿周连忙上前帮苏樱卸了簪环,厚密的长发落满两肩,裴羁轻轻扶住,低声在苏樱耳边叮嘱道:“若是哪里疼或者有什么不好,就告诉我,不要怕。”
他的手有些微微的凉,透过头皮传进来,苏樱抬眼,看见他肩胛骨上鼓起一片,是层层包扎的伤口,他抬手行动之时似是拉扯到了,蓦地皱了下眉。苏樱转开脸:“好。”
大夫凑到近前细细查看,又贴着头骨各处摸了一遍,许久:“的确不曾撞到过,那么应当不是脑部淤血导致的失忆,可能是受到惊吓或者刺激太深,不愿意回想那时候的事,所以忘记了,这种情形也是有的,在下也曾听说过。”
裴羁心绪一沉。这说法,仿佛很合理。她连着许多天担惊受怕,船上那日更是大喜大悲,几度起落,还有最后那破釜沉舟的一跳。她是不愿意再想起来,所以忘了。心下酸涩,紧紧握住苏樱的手:“樱娘。”
是他做错了,今后他会百倍千倍弥补,只求她能原谅。
苏樱抬眼长长睫毛底下清澈见底一双眼:“嗯?”
“无事。”裴羁转开眼不忍再看问大夫“要如何医治?”
“在下不曾有过实证也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不过慢慢调养应当会有所好转”大夫思忖着
裴羁心中一喜急急追问:“什么法子?”
“那猎户开始几天吃药没有明显改善在下便让他每天都到过去常去的地方走走看看让他的亲朋好友每天都跟他说说过去的事这样坚持到第三天他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大夫道“夫人必然有亲朋好友有过去熟悉喜欢的地方郎君不妨试试故地故人对于恢复记忆应当有帮助。”
故地故人。裴羁蓦地想起窦晏平顿了顿没有说话。
他盼着她好又怕她好得太快让他没有时间修补他们之间的隔阂怕她一旦想起来又要那么决绝地一心只想逃离。
大夫等不到他回答便又问苏樱:“夫人这些天可曾想起来些什么?”
“我一直记得我家在锦城还有我阿耶。”苏樱看向裴羁“是不是需要回锦城?”
可锦城又如何能回去。那边有太多跟窦晏平有关的人事况且蜀道数千里一路上不知会生出多少意外。裴羁握着她的手低声道:“眼下还不行抱歉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那”她低着头似有些失望忽地又道“是不是有个叫叶儿的人?我今天突然想起这个名字总觉得很熟悉。”
裴羁心头一宽垂目她低着头始终不曾看他仿佛在极力回忆叶儿是谁裴羁轻声道:“叶儿是你的侍婢陪着你许多年了你放心我这就把人找来。”
叶儿多半跟窦晏平一起回了长安他既不能送她去锦城又不能让她阿耶起死回生那么这点要求他一定给她办到。
起身:“先生先给她开方我去去就来。”
抬步要走身后苏樱唤了声:“郎君。”
裴羁回头她望着他语声轻柔:“多亏有你。”
裴羁心尖一软跟着又听她道:“别的人我都想不起来了若是郎君知道的话就请他们过来我见一见可以吗?”
脑中冒出的第一个人依旧是窦晏平。裴羁沉默着对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到底点了点头:“好。”
出门向外余光里瞥见她低着声音不知道在向大夫问些什么裴羁沉沉望着前方。
叶儿不难找窦晏平性子纯良不会刻意藏匿叶儿但她的故人真的要让她相见吗?
“郎君”张用迎上来低声道“窦郎君来了好一会儿了一直在外面等着。”
来得正巧他也正要找他。
门外窦晏平忽地听见脚步响急急回头门开了露出裴羁苍白的脸。
窦晏平皱眉人怎么会突然之间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发着白呢?负手打量着裴羁慢慢向他走来步履如往日一般沉稳但他总觉得他步态有些怪具体哪里怪他也说不出来当然也不需要关心。沉声道:“诊脉的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裴羁走出院门慢慢向田野的方向走去。大夫交代过这段时间要卧床静养不能走动但又如何能静养?明天就该启程回魏州而窦晏平他既不愿放他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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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晏平跟在他身后到这时看出了端倪他衣服底下裹着厚厚的纱布在脖颈处露出了一些。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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