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锃亮铜镜中映出精心描画的眉眼，厚实嘴唇红彤彤，像吃过死孩子的丑鬼。
“委屈我儿了！”
姜秀梅手持玉梳，边梳边说云怡花有多委屈。
她原打算再留老四几年，细细筛选各家子弟，给女儿找个好婆家。
都怪花街妓子！
她们什么东西，配和她女儿穿同样的衣裙。
“老四好了没有？”
云怡贤打着哈欠在门外催促，为给云怡花送嫁，大清早就得起床让他怨念满满。
今日若是老三出嫁，他根本不用起来！
“大喜的日子，你催什么催？”
姜秀梅不悦呵斥，云怡夏安静缩在角落，减少存在感。
“下嫁一个六品主事的儿子，有甚可喜？”
云怡夏嘟嘟喃喃，老大下嫁、老四也下嫁，日后谁能在官场上帮他一二？
“闭嘴！”
云文曜从外院走过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恨铁不成钢的瞪儿子一眼。
自己读书不努力，还要靠姐妹姻亲提携。
丢人！
“夫人，快些吧！”云文曜背手站在院中，“钱家来人接亲，在前院等着呢！”
婚礼办得仓促，除必要礼节，其他一切能免则免。
“知道了！”
姜秀梅不敢耽搁，命婆子们给云怡花盘发，她在一旁抹眼泪。
一番折腾后终于出门，姜秀梅扶着云怡花趴上云怡贤的背。
“收敛脾气，隐忍为上。”
云文曜背手走在儿子身边，压低声音，郑重嘱托。
“…诺！”
云怡花没傻到这个时候和父亲争辩，内心十分不屑。
一个六品主事的儿子，还在读书，天然低她一等。
凭什么要她隐忍？
等嫁到钱家…她肯定要给他们立立规矩！
姜秀梅站在台阶上目送女儿出嫁，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她左转向丈夫寻求安慰扑个空，右转找儿子…人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都是混账！”
姜秀梅气得跺脚，追着儿子训教。
没人在意的人已经回到自己小院，舒舒服服躺在摇椅上。
“娘子，我们的人已经混在宾客、下人中…”白薇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保证不错过任何热闹！”
“康王已回京一月有余，云文曜有什么动作？宫里态度如何？”
云怡夏抿一口茶，云家的乐子要看，正事也不能耽搁。
云文曜想把她嫁入王府，还想她做正妃…想得还挺美！
“康王回京后进宫述职，后回王府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太后于七日后在百花宫举办海棠宴，男女左右分席，势必要给康王找到合适的续弦王妃！
云文曜收买太后身边太监，得到一张邀请函，他会亲自带您去赏花宴。
姜氏想带着老五一起去，云文曜怕这娘俩生事，严词拒绝，勒令她们在家待着！”
白薇笑容愉悦，云家一家子倒霉，她就高兴。
“你猜！”云怡夏眯起漂亮杏眼，“她们会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留在云宅？”
“那…绝不可能！”
晨光熹微，日光驱散西京城薄雾，一辆辆马车陆续赶往百花宫。
云文曜官职低，怕失礼、怕道路拥堵…他早早带云怡夏乘车出门。
前后两辆青绸油壁车行驶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声响。
“卖时新果子咧~”
车窗外挑担货郎拖着长调吆喝，早餐铺子飘散浓烈香气顺着缝隙飘进来，勾得人饥肠辘辘。
马车越往百花宫走，街边叫卖声越少，车轮滚过石桥，车厢后侧衣物箱笼传出窸窣声响。
云怡夏拔下一根素簪握在手中，紧盯着箱笼，杏眼微眯，随时准备出手。
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猛地掀开箱盖，云怡丹发髻凌乱，大饼脸探出来，吊梢眼直勾勾钉在云怡夏脸上。
“三姐！”云怡丹声音压得极低，“母亲说了，你作为姐姐，该带我去赏花宴见识、见识！”
她从箱笼中爬出来，把小几上华贵纸笺抓在手里塞入怀中，放心拍了拍。
车窗外御街两侧朱红高墙，隔绝大部分天光，车轮单调回响，一声声碾在心头。
“五妹，你可知赏花宴报上去各家人数都已固定，不得多带…哪怕一个侍女？”
云怡夏缩在马车最远角落，畏畏缩缩一副窝囊样。
她不敢抬头！
生怕自己见到老五丑陋妆造，憋不住笑出声。
“既然如此，三姐就把这难得机会让给妹妹吧！”
云怡丹眸子闪过一抹势在必得，迅速整理好鬓发，脸上挂起练习许久的柔顺浅笑。
母亲说，参加太后筹办牡丹宴，她们目标不是康王，而是其他官宦子弟。
云家三女，大姐、四姐低嫁，二哥读书不行，唯有她才是云家最后希望！
“父亲…父亲若无异议，我自然不会说什么！”
云怡夏低垂眼眸，遮住不屑神色，身体蜷缩更紧，外表看起来更加畏缩窝囊。
马车在百花宫门口停下，在外便能闻见馥郁芬芳的花香。
云文曜见到云怡丹气的火冒三丈，碍于在外面不好发作，憋得满脸通红，食指点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云怡丹吓得往云怡夏身后躲，借着衣袖遮挡狠狠掐住云怡夏腰间肉拧了一圈儿。
“嘶~”
云怡夏眼圈瞬间溢满泪水，她用力咬住下唇，将呜咽死死堵回去。
眼睫承不住泪珠重量，轻轻一颤，晶莹剔透的水珠无声坠落，砸在素色裙裾上，晕开小小洇湿。
她微微偏头，似不想被外人瞧见。
可这一偏，明亮晨光落在脸上，肌肤清透嫩白，泪珠滚落，水光盈盈晃动，宛如花瓣露珠，美得脆弱无助。
“云怡丹，再敢碰三娘一下，我让车夫扭送你回家！”
云文曜岂会看不出五娘躲在后面的小动作？
三娘为了不让他丢脸，忍着疼也不肯喊出声，心中一阵妥帖欣慰。
她娘…没疯之前，也是如此善解人意，从未让他操心。
一群白眼狼里就出来一个孝顺女儿，还不是正妻生的嫡女。
唉！
云文曜后悔当初选姜氏作为正妻，善妒护短，把几个孩子教得嚣张跋扈，令人见之生厌。
“父亲，我没有！”
云怡丹心虚大喊，引来周围无数目光，云文曜臊得脸皮通红。
“父亲，女儿…不太舒服！”云怡夏借机躲到旁边，“可否让五妹替我…陪您入宴？”
这一掐，她躲了，但没完全躲开。
众目睽睽之下，云文曜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云文曜看看懂事内敛的三娘，再看看随时可能会大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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