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定时分,夜雨初歇,公主府一片祥和静谧。
昭宁回来后用膳沐浴毕,由双慧烘干如墨长发,便躺上了柔软馨香的床榻,只不知怎的,莫名其妙打了好几个喷嚏。
杜嬷嬷立即去煮了碗姜汤端来,“老奴瞧着驸马浑身湿透,他身强体壮的不打紧,就怕那雨水寒气过到你身上着凉。”
昭宁无奈一笑,车厢宽敞,容纳十人也绰绰有余,她和陆绥又不是贴着抱着,怎么会过寒气呢?
但杜嬷嬷那一脸忧色,令她忆起母后早已模糊的面庞,心中感伤,还是捏着鼻子忍着姜的辣气,乖乖地喝完了,“嬷嬷今夜陪我睡吧?”
杜嬷嬷自然无有不应,忙道了句“老奴去梳洗换身干净衣裳便来。”
她原是先皇后裴氏的心腹,从前坤宁宫的掌事姑姑,裴氏故去后,就来到年仅五岁的小公主身边,这一待便是十二年,伴着公主春夏秋冬,喜怒哀乐,可以说,公主与亲生的父皇母后相处的时日都没她这位嬷嬷多,主仆情谊自然非比寻常。
杜嬷嬷动作利索,没多会就回来了。
昭宁放下手头史籍往里睡了些,让杜嬷嬷上来,边问她内容残缺不全的事儿。
杜嬷嬷在宫里待的时日久,稍稍一回忆,还真想起来一桩事:“先帝为贤太妃大办四十整寿时,阖宫上下皆放祈福孔明灯,不料遇上大风,将灯吹落,以至藏书阁起了一场不小的火,好些古籍被损毁,又都是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孤本,要弥补便格外费时费力,但若肯用心,不拘时日,也不是难事,只是圣上喜爱吟诗颂词,志不在此,编纂官为讨圣上欢心,自然投其所好——”
杜嬷嬷忽然一顿,紧抿的双唇有些发白,目光下意识往四周扫去。
昭宁不以为然地揉揉她严肃又有些惶色的脸,附耳道:“咱们说悄悄话,不必多虑。”
杜嬷嬷这才笑了。
昭宁又何尝不知她父皇是个有些“不务正业”的皇帝呢?
宣德帝不光自己酷爱写诗作赋,将作品刊印成册,广传民间,每月还要求大臣们写三篇交上来,作为政绩考核,由此没少惹太后不满,文武百官私底下也多有非议。
但宣德帝不在乎,旁人越有非议,他越将不被理解的苦闷倾诉于诗词,久而久之,众人也就习以为常了。
不就是写几首诗么?总比前朝昏君大兴土木广纳美人偏信奸佞来的好。
昭宁在这位父皇的耳濡目染下,也格外喜好文雅书画,更无法去评判父皇的是非对错,不过杜嬷嬷说的那场火却是她不知晓的。
想来,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有人借机蓄意为之,想毁灭什么证据。
但粗略翻看完两本史书,她心中也打了个结。
前朝灭亡至今已有一百余年,其间历经四位楚氏帝王,按说前朝余孽早剿灭干净了,纵使有一二旁系远亲侥幸逃脱,值此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之际,不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得是多大的仇,多浓的恨才能支撑百年,不惧生死行谋逆之事?
再或许,温辞玉要复的国,并非前朝。
可这也说不通。
因为宣德帝最大的野心就是有朝一日诗文能流传至天下诸国,至于开疆拓土?定远侯父子倒是屡次上奏请求,但宣德帝嫌管太多了疲累,每次派兵征战都是为了驱逐进犯边关的蛮夷、贼寇,对方递上降书俯首称臣,也就不再赶尽杀绝。
况且与大晋东西南北相邻的国家各有其体征特色,温辞玉祖孙俩的五官肤色乃至瞳色就是土生土长的大晋人,血脉模样总做不得假。
想到此处,昭宁竟感觉自己像走在一场没有尽头的大雾里,前路迷茫,令她无措,眉眼间愁思愈重。
杜嬷嬷心疼地揽她进怀里,虽不明白她们公主这两日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行事诸多反常,但杜嬷嬷见不得公主烦闷,像儿时那样轻轻抚着她的背,哄道:“您是天家公主,金枝玉叶,不值当为些小事发愁不寐。不就是几本史传,明儿老奴去找那几个底蕴深厚的世家问问,他们必有祖上传下来的孤本,公主要,岂敢不给?”
昭宁不禁失笑,亲昵地靠在嬷嬷怀里摇了摇头,也不多解释什么,只喃喃道:“此事不宜宣扬,改日去探望外祖父时,我再问他老人家要。”
世家不比皇宫里非有令牌不得入的藏书阁,她叫双慧取书尚且没留记录,若大张旗鼓的去那十家就有六家公子师承温老的大族索要孤本,且指名要前朝的,说不准当夜就传到温辞玉耳里,岂不打草惊蛇?
此事急不来,若最后还是无法抓住温家祖孙的把柄,将这二人钉死在叛国奸佞的耻辱柱上斩首示众,她也还有最坏的办法——不惜任何手段,杀之而后快。
只是此招太险,一个不慎,就要身败名裂,给父皇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也会断了承稷的储君路。
这一夜,昭宁翻来覆去都没能睡着。
翌日辰时,她兴致恹恹地在花厅用早膳,一碗煨得浓郁飘香的银耳鸡丝粥只喝了两口便搁下玉勺。
“公主!”
游廊那忽然传来一道嘹亮的高呼。
昭宁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捂着受惊后有些慌慌的心口抬头,就见王英抱着一摞厚厚的籍册飞奔到跟前。
双慧忙起身帮着分担几本,皱眉责怪道:“冒冒失失的,是什么事?”
王英歉意地朝双慧眨眨眼,然后把籍册捧到公主面前,献宝似的放轻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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