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将军府里已是人来人往的景象。丫鬟小厮们都陆续一个个端着各种衣饰往兰深院走,最前面还专门有人提着灯照路——万一后面队伍里头没看清路摔了,人磕在地上事小,嫁衣落在地上沾了泥,亦或直接被擦破,可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苏芜睡眼惺忪,被春翠秋菊喊醒来时还有些闷闷不乐,搞不懂为何要这么早就得起床。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从热烘烘的被窝里头钻出来,苏芜先被寒气冷得打了个喷嚏。准备伸手拿一件厚衣服披上,却被秋菊拦住了。
苏芜不解地看着她,秋菊无奈地指了指梳妆台那边,苏芜定睛一看,已是丫鬟送来了嫁衣。
“这应是买的那衣斋里现成的嫁衣吧,平日里摆在外头专给人看的那种。”苏芜走近伸手摸了摸,发现这嫁衣不但看着气派,料子也是极好的,握在手里水一般绵软无骨。
成婚的日子定得仓促,专门请人缝制嫁衣,平京也偶有女儿家自己动手缝嫁衣的习俗,但两样对于苏芜来说都来不及,只能是买了已经做出的,就是可能不太合身。
苏芜穿在身上时,诧异地发现这嫁衣竟十分合身,就像专门给她缝制的一般,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哪处的衣裳?”
秋菊看着穿上大红嫁衣被衬得大气又温柔的姑娘,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脑袋上又挨了春翠一巴掌,才反应过来苏芜是在问自己,连忙答道:“这是沈小侯爷送来的,不知是出自哪处,姑娘今儿一问便知。”
苏芜先是不可思议三分,想不到沈行山行事如此细密,连准备嫁衣这一步都替她省了事。
再系腰带时,苏芜看着秋菊拿着一串红玉珠子往自己腰间别,莫名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拾辍好请了妆娘来给苏芜打扮,门又被人推开,苏芜在镜中瞧见是冯彩月进来,心里恰似有一股暖流淌过。
重来一世,这次她出嫁的时间早,同冯彩月的感情也没有前世那般深厚,苏芜本以为这次她会按照规矩来,一步步送了自己,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冯彩月这会儿却没按照她的预料走,径直过来接过妆娘手里头的梳子,替苏芜梳头发。
冯彩月的动作很轻柔,神情十分认真,一下一下地缓缓梳着。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嘱咐着苏芜,嫁过去之后万万不能委屈自己,苏芜一时间眼角有些湿润。
秋菊和春翠在一旁看得也直想抹眼泪,虽然是大夫人当初送姑娘去了庄子,但姑娘来之后,她却并未刁难,甚至很多事情上偏袒着姑娘,胜过了偏袒常年住在一起的二房。而姑娘也乐意喊她一声母亲,现在这样温馨的光景,倒真像亲母女一般。
但因为是商议好会和离的假成亲,苏芜心中没有太大波澜,拜别双亲时看着主位上的苏正堂,也没有太大的不舍:反正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平京的百姓都赶着凑热闹:势不两立的两家大户要结亲,谁能不好奇赶着围观。
沈行山骑马和迎亲的队伍过来时,路都差点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还得早早有人在前头开路。停在府前头,派人通传了已经到了的消息,沈行山便下马等着,负手而立。人群中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大都是些什么千古奇闻的话。
苏芜盖上喜帕,由丫鬟扶着刚迈过门槛,便觉得有只手牵住了自己。
她本来是不害怕顶着盖头走路的,总不至于会平地摔了跟头,但有只手托住自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分外安心些。忽地,她又想起前世,与谭言的那次成亲,她在盖头里泪流满面,泪水让她眼前视线模糊不清,连路都只能大概瞧见个影。从门槛到上轿的这段路,谭言并未下马,而是由秋菊扶着苏芜走过的。
后来秋菊就成了他为了皇位而毫不犹豫牺牲的棋子。
沈行山小心翼翼将人送到轿子里头,这才转身上了马,还不忘给看热闹的人一个不屑又顽劣的笑:他们等着看自己和苏芜的笑话,最好是在上轿时就发生什么意外,闹得不可开交,沈行山此举偏不让他们如意。
侯府是侯府,沈康同苏正堂不和,与他沈行山半点关系都没有。
敲锣打鼓声连天中,苏芜困得打盹儿,眯了一会儿,便感到轿子稳稳停下。
侯府里头,几个人脸色暗沉,僵硬地坐在位子上等儿媳进门,沈康是最尤其的。
因为娶进门的是苏贼的女儿,又加上前两日锐锋在苏芜那里吃了闭门羹,沈康气得连喜宴都只是意思般得摆了三两桌,也没往别家递帖子,凡事都按照最简来的。甚至他都想直接什么都不办,就空手等着苏芜进门,但实在碍于是皇帝赐婚,过场还需得走两下。
苏芜被沈行山扶着,不疾不徐地缓缓进了府,又到正厅。
大户人家结亲,张灯结彩是惯例,沈行山扫了一眼府里的装潢——不见什么大红的绸缎灯笼,也没贴什么字,正厅门前两旁还特意摆了两大盆枯花,存心给人添堵。
又看一眼里头那几位死人般的面无表情,沈行山心里突然懊悔起来:一开始便该直接接了苏芜去买的宅子,而不是到这里上赶着找不痛快。
苏芜同沈行山站定,等了半晌,听不见有人开口说声话,四周一片死寂,空气也格外凝重。
看来一开始便抬了场重头戏上来,苏芜心底冷笑一声,索性直接掀了喜帕,直愣愣昂首朝前看去。
沈康正打算让这个自己不情愿接进来的儿媳在站一会儿,故意把人架在火上烤,不料见苏芜自己掀了盖头,霎时瞪圆了眼。
“新妇过门的礼仪,你母家可是未教过你?”沈康不悦道。
苏芜甚至再懒得对他行礼,先随意地扫了一圈四周,才懒洋洋开口接话:“自然是教过的,阿芜也铭记于心。只是我这进府来,未听到有宾客喧哗,堂里也不见火盆,更不见有礼生的身影。我还以为侯府有什么厌恶繁文缛节的规矩,一切都是随心所欲来的。”
沈康像是没料到苏芜会反唇相讥,还给侯府扣上了一个不按规矩行事的帽子,愈发恼火,但又实在想不出可以用什么话来反击。
苏芜也没有要再说话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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