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唯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问。
可能是两人之间的羁绊多了些,也可能是她要出国了,不会再和他见面,所以尘封在心底的疑问也问了出来。
贺司年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神色明晦不清。他原本锋利的五官轮廓在暖黄灯下柔和下来,语调是一贯地漫不经心道:“顺口。”
纪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去探究他说的是否真实。毕竟她很快就要出国留学,这一切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她淡笑了下:“我先回家了。”
贺司年用沉默回应。
纪唯回到家先写完了数学作业。她安静地坐在书桌前,脑海中始终盘踞着今晚发生的事,周遭静悄悄的。
顺口。
这个答案是合理的,之前付卿卿就问过,为什么她不叫纪唯一,而叫纪唯。
不过贺司年的话是否真实也不重要了。
她马上就会离开北荷,出国留学,迎来自己崭新的人生。
从此,她不再是困在牢笼里的飞蛾,也不再深陷于泥泞里。
*
气温回升,艳阳高照。
毒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际,像是困在牢笼里的困兽,张扬舞爪。
纪唯趴在桌子上眯了会,又半梦半醒地拿起笔写作业。恰好这时付卿卿从前桌转身,压低声音道:“唯唯,你知道留学名单已经公示了吗?”
纪唯眼睛一亮:“知道,怎么了?”
付卿卿音调不自觉拔高了一个度:“你听说没,最后选得是咱们班的蒋盛为!但也正常,他那么努力,学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纪唯愣怔了下,眨了眨眼,努力去思考付卿卿的话。
难道公示名单里没有她吗?
一个莫名但又合理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纪唯刚想要细问,班长却敲了敲后门:“纪唯,老班找。”
她缓缓起身,思绪不受控制地变得混乱,她隐约感觉又不好的事发生。
办公室。
“纪唯,我今天叫你来,是要说出国留学的事。”李想轻咳两声,有些抱歉说。
纪唯满眼笑意,笑着说:“老师,我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决定出国留学。”
李想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嗓音低了一个调:“小唯,我今天是想跟你说,学校原定的两个名额变成一个。”
“经综合成绩,学校选择把名额给蒋盛为。当然了,你也不要难过,后续的数学竞赛还是有保送机会的,而且你家庭条件好,高考完也会有更好的选择,继续努力。”
纪唯呆愣在原地,直觉得被迎面泼来一盆冰水,冰块不断腐蚀着她的神经,冻得连带呼吸都顿住了。
李想的话又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却依旧不愿相信这残酷的事实。
她脊背绷直,如坠深渊,指尖打颤,连说话的力气都没。
往日所努力的,想得到的,梦寐以求的,都在这一刻化作泡沫。
似乎过了很久,但也就短短几秒。
纪唯反应过来。她心里素质很强,迅速调整好表情,脑袋却依旧耷拉着,低低应了声:“好,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她这一整天过得浑浑噩噩,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教室,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天。
趴在课桌上游神时,她忽而想起纪建国的话。
永远是她的女儿,永远活在泥泞里,永远都挣脱不了原生家庭的牢笼。
这一刻,她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
大抵是恨、是不甘,是痛苦,是对未来的迷茫,是对自己困在牢笼里的绝望,是对身处泥泞的无奈。
纪唯觉得自己悲哀,更嘲讽自己的幼稚。
她竟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成绩没能超过蒋盛为,恨自己一直深陷泥泞里。
恨意痛苦彻底席卷了她整个人。
纪唯侧头看了眼趴在课桌上的贺司年。
从开学到现在,他每天都趴在课桌上补觉,上课也不听课,整日活得随心散漫,肆意洒脱。
她再一次感慨命运弄人。
同样是十八岁,同样是一个学校。
可一个活得恣意洒脱,未来可期。他像是遨游天际的雄鹰,张扬不驯、前途无量。
一个活得艰难,每一步都踩着谎。她像是作茧自缚的飞蛾,困在一隅天地,飞不高,也飞不远。
纪唯这一整天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没了任何情绪,付卿卿找她聊天也是草草敷衍过去。她只想赶紧回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逃避这残酷的现实。
放学铃声响了。
纪唯放下手中的笔,迅速起身,拎着书包,边走边背,大步且快速地朝教室外走。
“纪唯一,你去哪?”贺司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脚步。
纪唯脚步一顿,内心犹豫片刻,还是转身。
他个子很高,纪唯甚至要仰头看他。
贺司年眼底噙着随性散漫笑意,周身是游戏人间、张扬不驯的气质,一眼看去,全然是无忧无虑的豪门阔少。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贺司年见她沉默,稍抬眼睑,直直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
纪唯长相清冷温婉,是很温驯和温和的长相,不笑时总是给人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但也很温柔。
可今天不同,她眼角耷拉着,眼睑越来越红,纤长的睫毛扑扑颤,像只振翅而飞却被人砍掉翅膀的蝴蝶。
贺司年眉间闪过一丝烦躁:“谁欺负你了?”
纪唯沉默片刻,尽力压去喉间的涩意:“没人欺负我,我要回家了。”说话,她转身就走。
贺司年勾了下唇,坚持:“去吃饭。”
纪唯脑子有点怔,她现在真没有心情陪人吃饭,更没精力和他周旋。顿了顿,她严肃且认真道:“贺司年我不吃饭,也不想吃饭。”
“更不想和你吃饭。”
贺司年有一瞬的愣神,又很快回神。第一次被人毫不留情地驳了面子,他烦躁地嗤笑了声,语气发狠撂下句:“行。”说完,摔门而去。
纪唯站在原地。
她大脑一片空白,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底涌起一股愧疚。
她不应该这么跟贺司年说话的,毕竟他什么都没做,却白白承受了自己的坏脾气。
纪唯有点后悔。
可她还是不想追上去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她过往所期盼的、所渴望的,全在这一天化为灰烬。
她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年少时代总是这样,大家都把面子看得太重。
宁愿被误解,也不愿拉下脸解释清楚,都互相憋着一口气。不肯示弱、不肯低头,不肯服软。
*
纪唯回到家,先洗澡,破天荒地连作业都没写,就关掉卧室的灯灯,钻到被窝里。
屋里没开灯,周遭黑漆漆的,她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盯着天花板,巨大的不甘顿时涌上心头。
过往的回忆不讲分寸挤入脑海当中。
出国留学是纪唯年少时代的心之所向,是她在黑暗、淤泥里的唯一信仰,是她仅能看见的一点点亮光。
她清楚,在国内读大学还是摆脱不掉纪建国,摆脱不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她不想再去撒谎,再去用谎言构建自己的人生。
她想自由、坦诚地活着。
可这点儿心愿也变得艰难。
手机铃声响了。
纪唯伸手在枕边摸索到手机,屏幕的亮光在这昏暗的房间内格外清晰。
是宁左棠。
她很少给纪唯打电话,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打个几分钟。
纪唯有点儿不想接。
沉默了会儿,她还是接通电话。
“唯唯,你干什么呢?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宁左棠温温柔柔开口,“吃饭了吗?”
纪唯的声音有点哑:“吃了,怎么了?”
宁左棠哦了声,好似没听到她发闷的嗓音。又想到自己要说的事,嗓音又降了一个调,“唯唯啊,过几天是你外婆生日,你还记得吗?”
“记得。”
宁左棠笑得有点抱歉:“是这样,妈妈那天要给你妹妹开家长会,所以……”
所以,她不打算去了。
纪唯默了几秒,卸下往日乖巧的伪装:“妈妈,你去年就没去,今年还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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