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宫道像一条穿针线,裹挟着一头一尾的李承冕与薛见微,早于观天司的命理书上,已经记载了所有甲辰年十月新生的命运。而恰好借了张群玉的风,她有幸翻阅过几页。
覆灯火者,金盏衔光,玉台吐艳,照日月不照之处,明天地未明之时。
这就注定了她与李承冕相同之处,如一盏佛堂的油灯,若要普照天地万物,势必要采用非常的手段。这一点,李承冕是藏匿信子的竹叶青,而她是磨砺锋利之角的鹿。
不知道兆和殿里,李鼎同他说了什么,但从李承冕眼底一闪而过的暗沉,还是被薛见微捕捉到,一定不是好消息。
“等我么?”李承冕已经快步走到宫道的一头。
薛见微收起心中纷杂的思绪,勾起嘴角,“担心你。”
好似那一丝暗沉不过是薛见微的错觉,李承冕眼含笑意,“我已经搬回奎章阁了,夜里去织造司寻你。”
“别,近两日织造司忙得不可开交,我顾不上你,你让我安生睡个囫囵觉不成么?”薛见微如临大敌,化作一只灵巧的猫儿贴着墙根想溜走。
李承冕眼疾手快两指揪住薛见微的后颈,“这叫什么事儿呐,不许我求亲娶你,又不许我来寻你,头先在永巷只能巴巴等你来寻我,如今我得了方便你又不见我。怎么,我这么见不得人?”
“瞎说什么呢!”薛见微索性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面带愠色,环视一圈见无人,才压低了嗓子,“应该就是这个月的事儿了,礼部已经着手开始准备后事,你数数看眼下一十六司哪个清闲了。”
薛见微的变脸十分奏效,李承冕登时收手,正色道:“他下旨要李昇休妻,姜家抄家后流放岭南,于情分上你是不是要去看看?”
“这么严重?”薛见微倒吸一口冷气。“我本来想着顶多不过削爵以示惩戒。姜瑜性子刚烈,李昇又是个玩闹的性子,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大事,是得去看看。”
薛见微敛神盘算起后续的可能。
“还有一件事,姜家奉宝有错在先,但断角的木龙是过了广储司的……”李承冕欲言又止,剩下的不用明说薛见微已经明了后果。
闻渊正在广储司任职,她抬眸盯着李承冕,“如何?”
“阉刑,入内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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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棉帘将门窗裹得密不透风,仅留一道缝隙供油灯的光晕勉强渗出,好似蒙着薄纱的鬼眼,在屋内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因受刑者畏风,须暖身休养病体,故作窨室蓄火如蚕室温暖如春,受了阉刑之人皆会被送去蚕室,等待病体痊愈再分去内监。
薛见微拒绝李承冕的陪同,执意要一人来见闻渊,只有脱离纷纷扰扰,她才能留下自己切身体会所有的风风雨雨。
不是心中有愧去偿债的薛见微,不是戴着面具蝇营狗苟的薛见微,只有霁明和闻渊的小师妹——薛见微。
但隔着厚重的门帘,屋子里喑哑的呻吟不断,她抱紧双臂立在门口不知如何掀开这扇门帘。
说什么?又该做什么?去代替霁明体贴入微地照顾?还是问他为何要从侍灯司一走了之落得如此境地?
无论说什么也不对。
薛见微猛地一掀帘,只见陈旧的青砖地面泛着冷硬的幽光,稻草胡乱铺就,其间暗红的血渍层层叠叠,墙角堆叠着发黑的艾草灰烬,余烟袅袅升腾,与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腐肉味和草药味交织,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浑浊气息。
两列长炕躺着的男子宛若一条条软蚕,只着了层单衣赤着下身,敞开的帘子灌进冷风,咿咿呀呀的声音夹杂几句叫骂,哪个不长眼的放了寒风进来。
薛见微提气问道:“广储司的闻渊在不在?”
挨着门口近的人受不了冷风,率先回答:“被杨慎良接走了。”
真是事后诸葛亮,她不信杨慎良能全然未知,非要等到手起刀落了才将闻渊接走。
她在织造司变着法地给广储司送衣物,塞银子,闻渊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法子原封不动还回来。甚至于曲霁明的忌日冥寿,两人也从无正面交集。
那一夜闻渊从侍灯司离去的身影仿佛还在昨日,他夹着一只单薄的包袱消失在永无尽头的宫道,只丢下一句话。
“这里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霁明走时的样子,我实在撑不起了。”
也许,时间才是最好的郎中,像是树桩的年轮,一圈又一圈包裹住伤口,结了疤,尖锐的疼痛也会变得迟钝些。
薛见微在等,她觉得还有时间。可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怎么办,霁明?我没有照顾好他。如果你还在,也会像我此刻一样束手无策么?
无人应答,只有雪粒子砸在树叶上簌簌地声响。
这是和光二十七年的第一场春雪。
薛见微仰起脸,点点雪粒落在脸上很快化成水痕沿着腮边滑下,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雪水。
眼皮笼上一层阴影,紧跟着一人强行将她拽开。
“还要不要身子了,等着发烧受风寒么?”
薛见微睁眼,是李承冕的一张怒火中烧的面容,她拢起手擦开脸上的水痕,“不是说了我自己来么。”
“你还是大胆,那里面全是赤条条的男人你也照闯不误。”李承冕掏出一张帕子,本来小心的错开薛见微的眉眼点点擦拭水滴,他越想越气,直接将帕子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地揉搓起来。“拿自己的身子撒气有什么用!”
薛见微瓮声瓮气地回嘴,“我自己的身子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我乐意!”
“呦,这会子我倒成别人了?”李承冕攥紧薛见微冰凉的双手揣进怀里,“只是因为一件摆件出了问题,就要连坐这么多无辜之人,真正应该承担苦果的人却还苟活于世。”
他眼角一份苦意涌现,“你知道他有多可笑,拉着我的手百般诉说对母亲的不舍歉疚,可能将死之人担心下了阴曹要被阎王问罪,反而趁着还有一口气将能忏悔的先说个干净,好减轻心头的罪意。有用么?母亲已经不在人世,说这些假惺惺的话又有何用,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好好哭一场,我替你去讨要这笔债,明日雨过天晴,新日又会升起。”
薛见微心有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你打算做什么?”
“无事,你只需记着,这个结果是对大家的一个交代。”李承冕将薛见微紧紧箍在怀里,掀开斗篷恨不得替她挡住所有的风雪。
雪越下越大,薛见微越过李承冕的肩膀,见到了风雪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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