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朝中之臣, 不要说是随朕入京的旧臣,就算是先帝的臣子,她也未必拿捏得住。”
榻上的皇帝终究还是闭上了双眼,那些人跟着他的时候温顺如绵羊, 但是等他驾崩, 音音没有信得过的人做左右手, 那些人或许就会变作噬人的狼, 对皇位起了别的心思。
“拿捏不住也是太后娘娘自己的报应,”秦君宜淡然回道:“想来夜晚明灯璀璨, 芳林台也并非意外,圣人难道就不想杀了她与秦王,扫除祸患吗?”
萧明稷情知他是激将, 但还是嗤笑道:“秦卿是愈发大胆,你便不怕她听见这些话?”
说到底,两个人心知肚明,郑玉磬这样做,最终受益的人会是谁。
便是有万般的不甘心与愤恨,皇帝永远舍不得杀他心头的女子,但是却不允许这个受益者来混淆皇室血脉与名声, 忌惮他借此同郑玉磬改朝换代。
萧明稷在乎颜面,但对于血统却没有那么在意,或者来说并不如在意郑玉磬那样重, 只要没有人说出这个秘密, 这个王朝永远都是萧氏的, 百姓们也不会在乎庙堂上的天子姓氏究竟为何,只要不改朝换代都不会有大的**。
即便皇帝很不喜欢、甚至嫉妒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十弟,可是暗中观察, 却也知道这个小孩子更随他的母亲多一些,是一个宽厚仁义的皇子,至于那一点血脉,传承与否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若是能由康健时的他来决断,是不会传给秦王的。
但是皇帝如今重病垂危,出于君主的责任,他该选一位合适的储君,出于情郎的私心,他却希望音音过得好些,起码对他少些怨恨。
他原本想的,也不过是从旁支旁到三千里外的宗室里选一个子侄,最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来做音音与他的嗣子,比较容易养熟,这样看来,其实那一点血脉也没什么差别,反而立了元柏,与她的血脉关系更为亲密,音音也更欢喜。
夫妻本为一体,他勉强能称得上是这孩子的继父,那也算不上有什么……也只是他会心底难受罢了。
秦君宜却摇摇头,“圣人岂不闻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太后待臣一向宽厚怜悯,便是万丈深渊也可为臣去跳,若是这样一句话从圣人口中说出来,太后或许会生气,但臣说来,娘娘只当臣是为了保她而略有私心。”
“这话对也不对,她从来不会为谁**,只是朕将她逼得活不下去了,并非是因为秦侍中。”
萧明稷躺在榻上,虽然不好移动去看他,但是也能料想得出,那一身风光霁月的病弱躯壳下,该是一颗怎样有恃无恐而又按捺不住欢欣雀跃的心,他当然可以这样高兴,为了音音,他不可能立旁人。
这样的自信他曾经也有过,但是在音音一次次躲避中便消磨掉了。
“其实光凭了一个你,朕倒也不完全放心托付,”皇帝即便是在病重时,那一双眼睛也依旧是清明有神的,他的面色略冷,浮现出两人独处时所特有的讥讽笑意,“只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虽说放妻书都已经写了,但是朕瞧你倒是还存了几分痴心妄想,”萧明稷一如往常地讥讽他:“朕如今才是音音的夫主,你已经下堂,难道还想破镜重圆吗?”
光凭秦君宜那掌控门下省的权力与能力,外加上他在军中的交好之人,还不足以彻底护住孤儿寡母,但是没有秦君宜,凭借他的遗诏与留下来的势力,音音小心谨慎些,也未必就坐不稳这个位置,只能说有了他在多一重保障,多一份放心。
不过就是仗着音音喜欢过他一段时候,就敢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萧明稷隐去了鬓角半露的青筋,他沉声道:“秦侍中若是本分些还自罢了,若是对太后依旧心存不恭,你当朕如今真不会杀你吗?”
“圣人教诲的是,臣不过一介书生,自然不敢,”秦君宜不耐久站,但是今日却在皇帝榻前硬生生被磨了许久,依旧笔直如松,他这一刻似乎多了些从前的温良,“臣但凭圣人处置。”
然而他双袖下的拳却不自觉攥紧,皇帝竟然还有颜面同他说起放妻书的事情。
他与音音本来没有任何的不如意,便是有也不过是人口众多家庭中寻常的矛盾罢了,然而他却以权势强行要他写下放妻书才满意,将书信传递给当时的郑贵妃,两人之间,连这么最可笑的一层名分都没有了。
不过正是他这个咄咄逼人的样子,所以音音永远不会喜欢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不自觉地将心倾向于他,放妻书是有苦衷难言,他做什么都好,但是同样的事情放到皇帝的身上,便是不一样的味道。
“朕记得你原先有一手好字,”萧明稷顿了顿,淡淡道:“让内**他们都叫过来,朕口述,你记下来。”
万福以为,圣人将秦侍中唤进去是存了杀心的,毕竟雄狮哪怕是卧在地上,也照样有撕碎绵羊的能力,然而皇帝召了人进去,只是将几位宰相又重新召了回来,商议立东宫之事。
皇帝苏醒之后一直在不停地召见臣子,此时也有几分力尽神危之感,只是因为那麻沸散过后强烈
说他不过是个老实本分且忠心的臣子,即便为上皇难过,倒也不至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只为了给被儿子谋害的先帝出一口气。
不过今上是个心思极重的男子,因此他还是被皇帝闲置不用,但是也没有杀,毕竟先皇也常常让自己来给太后诊脉,对太后的脉案也十分熟悉,留给郑太后与秦王用,也算是维持住了他昔日院使的一份体面。
罗韫民清楚自己来侍奉太后,算得上是一个转机,他低声劝解太后道:“圣人其实心胸并不狭隘,娘娘或许是误会了。”
他这么一把年纪,还是有几分能看出来的,皇帝在太后的事情上自然是百般宽容,但是换到别人的身上却不大一样。
“圣人这一阵子总是反反复复,长安城中有不少臣子请求面圣,都被驳斥了回去。”罗韫民叹道:“圣人如今的模样,也是不大好见人的。”
皇帝的筋脉与骨骼伤得不成样子,已经春日了,可是一日里醒的时间只有半晌,其余不是在高烧呓语就是在吃药调理和换洗伤口包裹,能处理国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余的便是有心也无力。
“娘娘这几日看着倒是好了许多,”罗韫民看了看郑玉磬固定骨头的几个位置,轻轻吐出一口气,试探说道:“其实您这里已经能够下榻走动,何不往圣人的紫宸殿那里走一遭,说不定圣人还会好些。”
太后的腿虽说还固定着,但是要说走一遭早就没什么妨碍,顶多辛苦些,内侍监哪怕对太后有些意见,可是万一郑太后主动去探望自己生病的继子,只怕紫宸殿非但不会阻拦自己,反而是求之不得。
“罗太医是为了圣人来做说客,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郑玉磬的目光在罗韫民脸上扫了几回,萧明稷应该是不会叫这样的丑事传出去,因此现在也没有人来治她的罪,可是罗韫民第一夜就来看顾她的伤口,所以应该对自己是如何跌下去的心知肚明才对。
她都已经弑君了,难道萧明稷还会待她一如往昔吗?
“娘娘未免也太瞧得起臣了,圣人如今常常昏迷,哪里会有心思托付臣做说客?”
罗韫民轻声叹道:“只是圣人确实不大好,又常常夜里惊醒烦躁,脾性渐差,虽然口中没什么意思,可是心里大约总盼着您去,内侍监这些时日也时不时会向臣询问您的病情……问您可是能下榻走动了?”
内侍监问这些,自然是暗示郑玉磬往紫宸殿走一趟的意思,皇帝的脾气随着身子一并坏下去了,或许原本萧明稷还是有一丝收敛的,愿意在暴躁的内心外套一层爱民如子的壳子,但是现在却不愿意忍了。
往常皇帝哪怕御下甚严,将事情安排得不妥帖会受到惩罚,倒不会轻易鞭笞,可是自从生病之后,大约是心灰意懒,也暴躁了许多。
紫宸殿的内侍伺候君王也是战战兢兢,巴望着圣人尽早好起来,省得脾气日日这样坏,可是也盼着那个叫圣人摔伤的罪魁祸首赶紧过来,这样好将圣人的怒火平一平。
罗韫民言简意赅地诉说了一番紫宸殿那边内侍与宫女的怨声载道,略带惶恐道:“医者仁心,臣也只是一时不忍,娘娘若是不愿过去一趟便罢了,紫宸殿现下口风甚严,禁止向外人传递消息,还请娘娘体恤臣下,不要对外人提及臣今日的话。”
宁越闻言想要先为郑玉磬进一碗咸白粥当作午膳,但是郑玉磬却推拒了,她那一双好看的眉渐渐蹙起,而后眉峰消逝的时候却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皇帝近来当真如此易怒?”郑玉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待萧明稷的态度,以至于他将火气泄到了别人的身上,静默了片刻,“我如今不叫人推着、不拄拐杖也是照样能走,只是慢些,往紫宸殿去一趟也没什么不可。”
她能留在长信宫里这么久,除了萧明稷自顾不暇,来不及同她亲自清算后账之外,自然能看明白,萧明稷也是有几分舍不得她的。
但是对别人性命的态度却是愈发视作尘埃草芥了。
她被禁卫军关押保护在长信宫太久,总不能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罗韫民本来也没有指望皇太后会如此爽利地答应了,一时有些愣住了,郑玉磬却莞尔一笑,愈发显得恬静温柔,只是笑容里略带苦涩,“太医放心就是,我不会在皇帝面前提到你的。”
郑玉磬这才接过咸白粥,没什么滋味地吃着补充些体力,对宁越轻声道:“午后还要劳烦你往紫宸殿递一句话问问内侍监,若是皇帝醒着,愿意见一见我就去一趟,不愿意就算了。”
她清醒以后被困在长信宫出不去,元柏据说是回到了宫中,可是她也同样见不得,也只有宁越能陪着聊一聊,这叫郑玉磬多少觉出些寂静如水的可怕。
“臣多谢娘娘体恤。”
罗韫民更多的是没有反应过来,但闻听此言还是不自觉捋着自己的短胡须,露出了些笑意。
他这些时日伺候郑玉磬也觉得有些提心吊胆,正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难熬,太后这样肯听劝,那是再好不过的。
宁越听见郑玉磬的话,假面上纵然没有什么
神情,可眼底还是存了一丝顾虑,等罗太医走后才不做声地伏在郑玉磬身边,为她悉心涂抹药膏。
这一段日子在旁人眼里自然是苦了他的,但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郑玉磬才是同他真真正正独处的,有什么话也对他说,如今罗太医劝了几句就叫郑玉磬动了去紫宸殿一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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