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七进去禀告了声,杜青才提着精美雕花食盒进去。
托柄上的蜡烛点燃着,烛光闪烁,愈发衬得男子清俊冷沉,隐隐约约似层光影包裹着萧翎。
好像每次见到萧翎,他都是忙碌不休的样子。
杜青暗自嘀咕了下,随后取出食盒里的糕点。
三五碟糕点精巧,尤其是那糯米糍看上去像是一个个白玉团子。
但此时桌案后的少年还是在俯案办公,眼眸都没抬了下。
按理说糕点送到,她应该退下。
但想了想,她退到一边。
清浅的女子香气索绕着,叫人有些分神。萧翎终于放下毛笔,抬起墨眸,“是有什么事说?”
还是世子懂她,杜青双眼亮了,“世子,就那小孩怎么样了?”
不过两三天,她却经常做梦梦到那悲惨的小孩。醒来时,背后一片濡湿。
最终将困绕她好几天的事说出口,杜青松了口气,便听到他嗓音冷冷清清,“那小孩,我已安置好了。若你还不放心,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杜青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她几乎二点一线,不是在清风楼就是在府上,还没好好放松下呢。
正想着,生怕他反悔,她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小孩家在城外,需要出城,故萧翎安排了马车。
再次与萧翎如此近距离接触,说没一点心跳加速,杜青都觉得是骗自己的。
马车安稳驶在大道上,窥见萧翎执着书卷在翻看,神情专注又莫名的柔和。
大概她看得太过认真灼热,萧翎将书卷放下,眼底没带什么情绪看过来,“无聊么?”
突然被问话,杜青有种上课被老师突然点名的感觉,她手足无措,眼神飘忽。
先是扶了扶发髻,又是拍了拍前襟。
“是有点”,等理好情绪,她才道。
只见萧翎从一檀木盒子中取出一副玉白黑白棋。他挑眉,“既然无聊,就陪我下几盘棋罢。”
考虑从府上到出城需要一段时辰,杜青毫不犹豫道,“嗯。”
原主没下过棋,加之她对这种类似五子棋的下棋方式不感兴趣。因此,没几盘下来,她输得很惨。
阳光透过浅色纱帘,照进几分,少女咬了咬唇,下唇被咬得露出发白样子,可怜兮兮又莫名焦灼。
当萧翎指节分明的手指执黑棋,又轻松赢下一局,杜青不免嘟唇道,“不玩了不玩了,又是世子赢了!”
在下棋上,萧翎赢过她,真是如喝水吃饭般简单。
不过想来萧翎是世家大族的嫡子,身份显赫,自然从小便学过这种怡情放松方式,杜青没太继续钻牛角尖。
而萧翎却一把握住她细白的手,长身俯过来,“不会?我来教你。”
嗓音清冷悦耳,如玉石击落,敲在人心间。
显然是把她的嘟囔当真了。
杜青:“……”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清楚听到彼此的呼吸。
教还是真教,只是萧翎每次一执她手下棋,接着他一下棋,温温和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叫杜青如坐针毡,身子僵得跟好几年的老腊肉似的,生怕一回头,就与他鼻尖相触。
说是两人下棋,不妨说是萧翎一人在下棋更准确,只是他慢悠悠地下着棋,还温和在一旁解释。
杜青看着棋面上的局势,似懂非懂,恍惚点头。
到后面,她找了理由挣脱开,与萧翎面对面而坐。背后是牢固坚实的轿壁,心脏在胸膛内直跳。
瞧见她面上浮上的绯红,那丝丝霞红从她脸颊快涌到小巧耳垂处,萧翎垂眸,指间相触,似还在回味什么。
之后一路上,两人倒是各做各事,车内气氛称得上和谐。
没多久,前面马夫宽厚的声音传来,“到了,世子。”
两人一先一后下轿,许是在轿里待了太久,一下轿竟觉得空气都是新鲜无比。
深吸了几口气,杜青才打量起周围环境。
望不到边的农田上,农民在耕作。眼前是播种的时候,有些田地却是一片荒芜。
不远处,几处低矮茅草屋掩在袅袅青烟中。
小孩就住在这么?
杜青正想着,身后传来干脆利落脚步声,“世子,人我带过来了!”
萧七带着一小孩的身影出来在面前,这小孩怎么有些眼熟?
待杜青定睛一看,才发现衣衫齐整脸上干干净净的小孩就是当日那小孩。
小孩一看到他们,忍不住后退,尤其是看萧翎身形高大不怒自威,更是眼神畏惧害怕。
萧翎也不去看小孩,只道,“带路。”
尔后没多久,杜青才知道世子说的“带路”,原来是来小孩家里。
小孩家也是落败,屋顶茅草覆盖,若遇到刮风下雨,雨水能轻易透过缝隙进来,他们一家日子想来就不好过了。
“小兔崽子,哪去了?”小孩爹喝得醉醺醺,脸涨得通红。
而当萧翎、杜青两人身影一出现在门前,两道身影皆容貌出色,尤其是前面少年穿着不凡,气派华贵,一到来蓬荜生辉。
他惊了,“你们是谁?”,一双浑浊难掩惊讶,但更多是贪婪。眼前人穿金戴银,气派异常,一看就知不是寻常百姓。
尔后萧七上前,说明来意。
然后杜青瞬间就见中年男子佝偻着背,醉醺醺的,脸色蓦然转变,嘴里说着喜庆的话。
完全没去看一旁亲生儿子一眼。
杜青:“……”
相比她的几分不自在,萧翎倒神情镇定自若,视线不动声色扫视屋内几圈,才幽幽道,“这小孩是你家的?”
说罢,萧七轻轻推了下小孩,示意上去。
贵人在面前,尤其还有个抱剑的黑衣少年,孩子爹不敢撒谎,连连点头。接着看向自家孩子,语气却是无情冷酷,“还不快过来!”尽会给他惹麻烦。
扫视了一圈,周围没入座的地方,杜青只好耐心竖起耳尖,想世子会如何处理。
想起来的目的,萧翎也不废话了,径直道,“说说你家近一年来情况。”
闻言,孩子父亲面露难色,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迟疑之际,余光瞥见黑衣少年冷酷做势要拔剑,孩子父亲急忙道,“贵人,不瞒你说……”
说到为难之处,连连叹气,语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都说有位从京城来的世子到泷西,平定泷西慌乱不说,还让百姓能安居乐业,免受荒灾年食不果腹的困苦。”
“但我看都是做表面功夫,如今正值春耕,留下的荒灾还是使原本肥沃的田地种不出什么稻谷,农人如何维持家用?”听到这,萧翎神色微变。
原来手下人还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接着杜青听得快打瞌睡,这不能怪她呀,谁叫这孩子爹语气拖拉,她活像是在上听不懂的数学课般,就见萧翎猝不及防转身,还掸了掸身上的薄灰。
他说:“我便是你嘴里那位世子!”
说罢,利落去了茅草屋。
孩子爹:“……”
主子都离去了,她还留在这干嘛。杜青当然赶紧跟上,好在世子没有走远。
她很快跟上,只是走得急,甫一停在朴素不起眼的马车边,累得直喘气。
许是没注意形象,她喘气时,乌黑发髻上一根素玉钗的珍珠跟着颤动。
萧翎从猛烈汹涌的情绪中挣脱开,回神就见她这副模样。
“先不回去,在这走走。”
既然他这么说了,杜青只跟在后面。
好在城效农田多风光好,空气清新淡然,让她舒适地眯起眼。
而前面的萧翎脸上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沉重阴冷,面冷眼神冷,就连身体每寸血液都是冷的。
城郊外的农田想要恢复到旱灾前模样,的确难不容易。但手下副将是如何跟他保证,又是如何信誓旦旦说春耕将至一切没问题。
眼前便是无事?
当荒芜的大片田地闯入眼帘,杜青微愣了下,这明显不对劲呀。
萧翎奉圣命来泷西,是来平定荒乱安抚人心的。但如今几个月过去,风平浪静下竟掩盖如此苍白的真相。
她都不敢去看世子的神情,嘴巴微张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了,先让世子单独静静。
萧翎止住脚步,一挥袖摆,“去军营。”
他倒要看看背着他阳奉阴违的那群人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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