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难得的,绿芳芳,不是,白芳芳此刻没有在内心各种头脑风暴地计较算计。
别说头脑风暴了,她现在的脑子里就像是包了一包糨糊,一个大字不识得两个的农村妇女,此刻在脑海中居然无师自通地开始思考起了哲学问题。
她是谁?她在哪?她应该干什么?
白芳芳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王雪,脸上的液体面膜顺着眼皮子滴滴答答,她木然地抹去。
大队长家一片寂静,所有人看着王雪,就像在看一头会跳舞的野猪。
王雪这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尖叫道:“不是,我没有!我没吃!是,是当时溅到我鼻子上,我闻到的!!”
众人一顿,脸上的神色更微妙了。
你看,就算给自己找借口掩护,听上去也没多好啊。
但是为了以后还能愉快地在一个碗里吃饭——主要是为了他们自己心理承受,大家嗯嗯啊啊地点头:“是的,嗯,对,没吃。”
只是潜意识不自觉地就朝边上挪了挪。
王雪看上去都要气冒烟了,摆铁轨上就是一个完美的蒸汽火车头。
但是这个东西吧,不解释又像是默认,解释吧又感觉是在掩饰越描越黑,反应大点还让人感觉是恼羞成怒,一向不服就干的王雪第一次遇到这样进退两难的情况。
为了维护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亲戚关系,大家默契地转移话题,借以粉饰太平。
大队长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这首都人,吃得什么玩意儿。”
真的,他也是啃过树皮的人了,第一次想用歹毒形容一种食物的味道。
放前些年抗日时期,要是给小鬼子做这种东西,那都能被叫一声抗日英雄。
大队长吧嗒吧嗒嘴,还是感觉舌头上一股怪味,摸出旱烟袋干咂巴了一口。
感觉好点了,再吧咂一口。
宋软这会儿舌头还有些发酸苦,在炕上桌上左右看看,摸了一个粘豆包嗷呜就是一口。
压一压味道。
宋软(嚼嚼嚼)(咽下)(再来一口)(咽下):“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各有各的口味。”
王杏儿还没换过劲呢,这一口下去都叫她对首都的滤镜消散不少:“但是这个口味……”
她如shi在喉。
向来精打细算每一粒米的大队长媳妇难得从盘子里拿了一个粘豆包,给这些已经吃过晚饭的一掰了一点:“多嚼一会儿,别一口就给老娘吞了——这不是给你们当饭吃的!”
哇!!!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孩子们一个个眼睛都瞪圆了——没想到哇,居然还能有加餐!
要知道这会儿粮食不富裕,冬闲的时候多的是人家勒勒裤腰带一天只吃两顿饭的,大队长家好一点,数量上有三顿,但是分量当然不如干农活的时候多,只能叫每个人吃个七八成饱,就这,都已经是村里少数了。
所以即使这会儿虽刚吃过晚饭,但即使是饭量最小的小孩子们,也没有吃不下的意思,一个个珍惜地拿着被分到的那点粘豆包,跟一群小山羊似,用门牙小心翼翼地磨着咀嚼。
小孩子们好哄,这会儿欢欢喜喜地接过意外之饭,乐得牙花都龇出来了。
本来喝的就只是剩下的那一点刚够沾湿嘴皮子的量,又拿了粘豆包压了,宋软这会儿好多了,在炕上叭叭叭地接话:“在苏城那边,扣肉都是甜的。”
扣肉都是甜的??
大队长一家人齐齐地啊了出来,眼珠子又大了一圈。
扣肉怎么能是甜的啊?
虎头想想那个味道,一张小黑脸皱得和野猪皮一个样。
肉诶,多金贵的东西诶,不如给他用白水煮着吃!
想到白水煮出来的肥嘟嘟的肉,切成大大的片,就那么一口咬下去,他的哈喇子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众人看着他一脸小馋猫的样子,哈哈哈地笑起来。
虎头难得有点害羞,一抹嘴角的口水,回头扎到妈妈身后去了。
他还怪精明,在躲到妈妈身后时候还把手上的碗放到了他爹身边。
嗯,不能给他妈,他妈还要奶小妹妹呢,万一把奶吃成了这个味儿那小妹妹不是完了。
还是给他爹吃,他爹吃不坏。
王老大:……
你可真是心疼你妈,爱护你妹,就是孝死你爹了。
小武小军眼睛一亮,腾得一下子就窜到他们娘身边,趁白芳芳没反应过来,咵嚓一下就把自己的豆汁倒了进去。
“娘,你不总叫我们把好东西留给大牛哥嘛,这可是首都的特产呢,我们都留给他。”
小武看着端着碗怯怯不敢上来的小丫,从炕上膝盖行两步窜到她身前,劈手躲过,反身一个灵活走位三步上篮,完美地把小丫碗里的豆汁扣到了他们妈妈的碗里。
白芳芳:“……”
她横眉竖眼想拧这俩小兔崽子的耳朵,但手才蠢蠢欲动地抬起来,那边大队长媳妇已经目光沉沉扫了过来:“老二家的,你又扣小武小军的东西给你
娘家了?”
白芳芳的气焰顿时一虚,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哪,哪儿能啊妈。”
大队长媳妇的眼光像刀子一样在这个拎不清的儿媳妇身上刮了一遍,直把人看得缩脖子窝脑的宛如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这才气怒地收回了目光。
小宋还在这呢,总不能当着一个小姑娘的面吵这种鸡毛蒜皮,吓着人家了。
她看着另一边低着头一动不动装死的二儿子,心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没用的眼瞎东西,遇见事了就跟个烧鸡似的一窝脖,好像跟他屁关系都没有似的,越看越是心烦。
她反手把自己手上的豆汁倒进了他的玩意,皮笑肉不笑地说:“平时少吃了些是吧,今天多吃点。”
王雪左右看看,把自己碗里的豆汁倒到了王浩碗里:“吃!”
她言简意赅。
几个碗里豆汁翻倍的倒霉蛋愁眉苦脸地艰难地把碗凑到嘴边,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在抗拒。
但是现在的人是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的。
就这样说吧,他们宁愿浪费自己的命,眼一闭心一狠,往嘴里就是一怼一灌。
"yue!!!"
不大的堂屋里,听取哇声一片,不知道还以为这寒冬腊月的,青蛙集体不冬眠了在大队长家欢聚一堂开趴体了。
王老大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年汉子,此刻都被逼出了星星点点的泪花:“首都的人也不容易啊。”
王老二真心实意、发自内心地点头附和大哥的话。
怪道人家是首都人呢,这能吃苦的精神,谁比得过啊?
不仅是他,老王家其他人看上去很有同感。
宋软看上去乖巧又无害地仰起了白白净净的小脸:“那叔婶们还吃吗,我屋里还有一大桶呢,专门给大家带的。”
大队长一把年纪了,此刻跟个弹簧精一样腾地一下竖了起来,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点过激,勉强按耐下来:“不用了不用了,还是给其他没吃过的乡亲们吧。”
王家人齐齐点头,从没有过这么万众一心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的时候。
生怕这头点的慢一点就被抓过去喂屎了。
白芳芳深明大义:“对对对,咱们是干部家庭,哪儿好意思和乡亲们抢东西啊,嗯,呃,这种首都来的好东西,咱这些在地里刨食的怕是一辈子都刨不出来,还是给大家多分分吧。”
你别说,要是辛辛苦苦在地里一年,结果刨出这些玩意儿,那真是像想过下一年的心情都没有。
真的,人
生都无望了。
宋软很是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后,宋软和大队长说了明天借用大队部礼堂分东西的事。
“多大点事!”大队长大手一挥,只要不是让他们吃这种恐怖玩意儿,用就用。
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一定不去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个意思在他脸上几乎一览无余。
不仅是他,屋里头所有人都是这个意思。
最爱折腾、最喜欢贴着小宋姐姐的虎头这会儿都有一点目移。
小宋姐姐,虎头下次,下次一定给你捧场。
这次、这次就算了吧。
这怎么行!她明天还准备了别的节目呢!
宋软清清嗓子:“是这样的,我这次去北京,我之前听说咱们大队挖草药的时候因为不认识,所以被收购员糊弄,这次去首都,我专门留意了一下,买了本相关的书,想着可以给大家讲一讲。”
东风大队能有这么多事,都是闲的,都给她学起来!
大队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真的啊?”
别看一天天耷拉着脸给东风大队的卧龙凤雏们调节鸡毛蒜皮的时候宛如晚娘在世,但他都快把冤种两个字顶头上,仍然兢兢业业不漏参每一次调节,也能看出他其实也是个好领导了。
原本被豆汁折腾的半死不活的这会儿都精神了,整个人身上都充满了感动的光辉:“小宋,你是个好同志啊,你是真的把咱们大队放到心上了啊!”
宋软骄傲地挺起胸:“对啊对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呃……”大队长一时都语塞了。
一般来说,正常流程不应该是被夸的不好意思害羞之类的推脱两句“哪有哪有”,然后夸的人坚持说你太谦虚了/你就是这样的,来来回回在纠缠一下,最后被夸的人再表面不好意思实际上很开心地认领。
就跟塞红包似的,俩大人不得进行一番推拉舞蹈,激烈的甚至把人往门外赶,被赶的人艰难但坚强地把红包从门缝飞镖似地丢进来,这才走完整套流程吗。
哪儿有对方一掏红包,你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衣兜撑得比麻袋还大,还积极地叫叫嚷:“塞这里,放到这里!”
不过现在大队长对宋软的好感度那是upup直达喜马拉雅山,滤镜开得比后世八十老头装正太还大,还觉得宋软这样可真是个敞亮人。
“对,小宋你就是这个!”
大队长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宋软抿唇一
笑,又露出一点期期艾艾的忐忑模样:“但是,明天是第一次,我有点担心……”
大队长大手一挥:“小宋你放心,我们明天一家子都给你去镇场子去!我和他们说,你只管讲课就行了。”
大队长媳妇也连连点头:“对对对”
两个最高的当家人都这样说了,其他人当然也只能应合——不过这一次他们是没有半点不愿。
没办法,这个年代穷啊,一年到头在土里能刨出的东西就那么点,能多个进项,当然是好的。
一群被豆汁折磨得两眼无神的人此刻眼睛放出狼一样精亮的光。
而且宋软都说了,明天要给大家都讲课,那别人听完了认得出那些草药挖去卖钱,他们这些没听认不出的,不就亏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他们东风大队,就没有舍己为人的根!
但是想到那难喝的豆汁,他们的脸扭曲了一下,王老二灵光一闪:“小宋妹子,今天我们已经喝了你这豆汁了,明天就不分了哈,村里其他人还没喝过呢,留给他们。”
“对对对。”其他人忙不迭点头,脑袋都快舞出残影了。
宋软在心里快笑死了,但是面上还是一片的正经,故作迟疑:“啊,那要是明天别人都喝,你们干坐着,会不会不自在?”
“绝对不会!”
吃了四份豆汁的白芳芳最为激动:“小宋你放心,咱别的不说,脸皮保证厚!”
大家齐刷刷的,比士兵喊号还整齐。
“让他们多喝点!”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整个屋子里静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思路被启发,灵感腾一下就来了。
“对对对。”
原本对宋软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王雪这会儿都暂时放下了矛盾,主动毛遂自荐:“我可以帮你给大家分这什么……臭汁!”
她要给孙婆子家打一盆!一家子贱人!贱出原型了都快!
王雪咬牙切齿。
“人家叫豆汁。”宋软为其正名,“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麻烦了。”
笑死了,这么上好的折腾别人的机会,她干啥要人代劳啊。
她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向大家告别。
第二天一早,宋软难得起了个大早,叫好事背着书和卷子,自己小心地端着特意加热过的、热气腾腾的豆汁桶——她怕好事走不稳,给她把豆汁给漏撒了,多浪费啊,这每一滴都要进人嘴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大队长早早地开了礼堂的们,把话筒之类的
都弄好,还贴心地在边上放了一盆碳火——可别把小宋这样好的同志冻坏了,那可了不得。
他勤勤恳恳地像一只黑乎乎的老蜜蜂。
来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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