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冬天当然是很美的。
雪覆大地,冰封万里,银装素裹的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宛如一副壮丽奇雄的画卷。又难得是一个不下雪又不刮风的好天气,美景更是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宋软优哉游哉地揣着手坐在板车上,头上的毛毡帽的耳朵像金毛犬似的放下来,身上是簇新簇新新的棉衣,脚上踩着的厚厚的棉鞋,浑身上下暖呼呼的,于是很有闲情逸致地感叹祖国风光无限好。
刚要张嘴做作地念两句主席的诗装一把,前面的赵为军突然一个加速,一股夹杂着地上少许松动雪花的冷风吹了过来,打在脸上,像是海滩边夹着沙子的风,落在嘴角,很快融化成冰冰凉凉的液体。
宋软吧咂吧咂嘴一缩脖子,微微调整了坐姿,缩在孙婆子后面。
嗯,现在没风了。
坐在她对面的韩珍珍眼神一亮,也有学有样地往刘小娟背后缩,嘿嘿嘿,也没风啦。
这辆自行车拉车很快地走完了整个村庄来到了大路上,理所应当的,也吸引了从村里村外几乎所有路人的注意力。
乖乖,这年头,见过马拉的车,驴拉的车,牛拉的车,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行车拉的车。
乖乖!自行车都能拉车!
众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自觉加快了步子跟在车屁股后头一起向外走。
尤其是小孩子们,一个个张嘴小嘴倒腾着小腿,几乎是小跑着跟在板车屁股后头,咋一看过去,像是板车后绑着的黑色绸带。
孙婆子的脑袋昂得高高的,明明是凛冽酷寒的冬天,硬是叫她整出了春风得意的架势,她甚至扶着车把手站了起来——还故意站在绑在把手上的大红花的后头——就跟那阅兵时老首长检阅方队一样。
有人——比如刘大婶,看不惯她这个一脸老褶子都笑歪的嘚瑟模样,酸里酸气地问道:“马拉的叫马车,驴拉的车叫驴车,孙婆子,你这个应该叫什么,自行车车?”
作为东风大队的顶流,孙婆子自然也不是好惹的,插着腰大着嗓门:“你不知道那就对了,你家又没有自行车,也没有我家老二这样的孝顺孩子愿意骑车带你。你看看就行,不用想那么多。”
一击必杀,正中胸口,当场就把刘大婶气成河豚。
“你你你……”
铁蛋看着孙婆子威风凛凛的风光的样子,也忘记了宋软拳打野猪王脚踹人贩子的威名,挣扎着从赵为民怀里跳出来,学着奶奶的样子同样踮着脚扶着扶手,一张还拖着鼻涕的小脸上显示出了成功人士的得意洋
洋。
可惜小凤不在这。
他有些失落地叹气。
但随即又因为其他小孩子羡慕的眼神变成了自得的兴奋很快把那点失落扔到脑后去了。
嘿嘿嘿不管怎么样现在他是这条路上、整个东风大队最靓的崽!
刘大婶讲不过孙婆子把目光转向了宋软和韩珍珍:“这不是孙婆子家的车吗?你们怎么坐上去了?”
宋软清了清嗓子:“我和孙婆婆是邻居啊邻里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是孙婆婆这么好的人。”
孙·人好·收了两个鸡蛋·婆子面不改色地认领:“就是就是!!你这种思想觉悟不行的理解不了我这种好人的善良和热心!”
刘大婶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谁善良?什么善良善什么良?”
她刘凤娟敢用性命发誓宋软和韩珍珍这两个知青能上孙小花的板车肯定是交了好处的!
善良、热心?!
呸!孙小花就是照着这两个词儿反着长的!
孙婆子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心肠不行耳朵也不行你说你还能行什么?”
刘大婶涨红了脸:“我呸你以为我猜不到你肯定是拿了这俩丫头的好处指不定收了人家多少钱呢!”
虽然是很明显就能猜到的事但是明面上是不能承认的——毕竟这年头禁止大家私底下交易要真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上纲上线掏钱和收钱的都得吃挂落。
宋软义正言辞地说:“刘大婶你怎么能这样恶意揣测我和孙婆婆呢?主席说了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我们是积极按照主席的指示的形成的纯正革命友谊你怎么这样冰冷而消极地揣测我们呢?这是对我们的纯洁战友情的羞辱!”
那理直气壮的态度那正义凛然的言论那别说只是根据自己推测发表意见的刘婶子就是确实商订好了用两个鸡蛋抵车费的孙婆子都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和小宋是这样婶儿的嗷哈?
但能当东风大队的顶流孙婆子自然也不是个皮薄的嘴巴无声先动了一动随后用更大的声音驳斥刘大婶。
“对!就是小宋说的这样我们是在学领导的讲话刘凤娟你一个屁都不懂的少在这编排扒瞎。”
刘大婶气得一蹬脚站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死死地盯住她们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态度来恐吓她们
——搞得好像宋软和孙婆子哪个是有良心
这样珍贵的东西一样。
孙婆子更是嚣张地冲着刘大婶叉腰:“你且慢慢站着,有本事你就搁这站到集市散!
刘大婶气得像个鼓胀的黑皮牛蛙,胸脯一起一伏的喘了好几下,猛地从地上捡了一块冰坷垃,对着板车后就是一砸。
宋软和孙婆子灵敏地闪开,那团冰雪坨子精准地在赵为民脸上炸裂开来。
正习惯性缩在一边装鹌鹑的赵为民:???
这也能误伤他?
孙婆子一点也没有自己儿子被误伤的心疼与气愤,反而得意洋洋插着腰对着渐渐被落到后面的刘大婶大肆嘲笑:“哟哟哟,刘活寡子,你老啦,瞧你这手哆嗦的,别不是得羊癫疯了吧?
刘大婶这下的手是真的哆嗦起来了。
孙婆子转头催促自己蹬车的二儿子:“为军你快点蹬,一会儿那个老活寡子追上来了。
赵为军:…………
他娘就嘴巴一张说的好像多轻松似的,有本事她来踩啊!
他耷拉着一张晚娘脸,活像后面的一车人人均欠他五千块,而他还得当牛做马哄着这些欠债的大爷们,防止他们生气了不还钱。
板车晃晃悠悠地在一望无际的冰路上前进,因为时间比较早,再加上他们毕竟有好几个轮子的交通工具,速度到底还是比其他人腿着快,很快连路边都看不到同行的人了。
一片安静中,宋软原本那点被打断的装*心思又蠢蠢欲动地死灰复燃了。
她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落到孙婆子身上:“孙婆婆,东北可是个好地方啊,你看看这雪,多好看。
孙婆子有些莫名其妙——雪有啥好看的?看着像暖和棉花,实际冻得人缩脖子佝腰的,真是皮子发烧了喜欢这玩意儿!
但宋软这是在夸他们这旮瘩呢!
东北人与生俱来的地域自豪感让孙婆子本能地就开始顺坡下驴地接话:“那是,咱这雪可是这个,等之后还有几场大的,那时候的雪甚至可以埋到你波凌盖儿呢。
她骄傲地竖起大拇指。
宋软点点头,然后就开始矫揉做作地拽文:“是的呢,主席也写过关于雪的诗词,有一句可出名了,叫'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
“好!
其实按照她那大字不认识得几个的文化水平,什么蛇啊蜡啊她听得懂个屁,但这是大领导的诗,听上去没有骂人啊不是,批判的的词儿,那就是好的。
她
两个巴掌拍成了海豹回想刚刚宋软夸了她们这嘎达难得礼尚往来地回夸宋软:“怪道说你是文化人呢!”
宋软嘴巴都咧开了:“哪里哪里我也就会背几句旁人的。”
“那也是你懂得多啊你看要换了我家老三你三棍子把他打死他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赵为民惊悚地抬头:你们俩聊天就聊天吧又关他什么事?怎么他就要被三棍子打死了?
“人各有所长嘛就像孙婆婆你能在这样艰难的岁月里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还都成了才你真是大领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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