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声响彻整片山林时,天光正迅速褪去,仿佛被那沉郁的声响一同拖入了黑夜。
山道旁的白幡在渐起的晚风中翻卷。
秋叶落尽,自山脚始,凄寒的白铺满整座山。那景象,竟与十八年前分毫不差。
练武场上的刀剑相击之声戛然而止。所有弟子都循声望向高塔,钟声正从塔顶传来,沉重闷而极具穿透,重重敲在人心上。
整整四十九响。
“四九钟声!是丧钟!果真有大人物去了?”
弟子间的骚动还未平息,一个低哑苍老的声音已借助灵力,清晰地传遍山间:“谢氏第十一任家主,白姝,寂。”
顿时,场上鸦雀无声,唯余弟子的轻细的惊呼。片刻后,爆发出激烈的讨论。
“怎么可能,我们白家主不会死的!”
“那可是白家主啊!”
弟子群情激奋,笃定背后有隐情。
白姝年少成名,许多归入谢氏的弟子都是听着她的名号长大的。在少年人的眼里,她不只是遥不可及的家主,更是多年的榜样,有着世间最锋利的剑。
怎会轻易离世?
有些人甚至梦想着日后能拜入白姝门下做亲传弟子。眼下追逐多年的前辈无故离世,无论哪个小辈都不能接受。
争论还未有结果,突然,一道巨大的光柱毫无征兆地破开云层,将快要完全隐没的晚霞凌厉地分割开。
“天生异象!是因家主之逝吗?”
“此事定有蹊跷。”
喧哗的练武场上,唯有一人沉默着。他的视线从高塔缓缓移向天边那道光柱,眸中映着血色光柱,变得无比凝重。
那个方向是……
大言山!
男子心头猛地一沉,再不顾其他,转身便朝着主院疾奔而去。
身后有相熟的弟子见他慌忙离开,高声唤道:“苏师兄!”
他却不停,直奔着主院去。
继任家主白晏如就在主院。
而此时,白晏如正与文老一同看向那道光柱。
“有人启用了那件法器。”
白晏如几乎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那人是谁,又很快想到使用法器的人会面对什么。
“我即刻率人前往。”
文老制止了他:“三日后,家主即位仪式不容有失。你绝不能去。”
“为何……您不是最疼他?”白晏如负手而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晏如,人各有命。我再疼爱他,也不能拿谢家的未来赌。你是谢氏的未来,无论何种情形,都不容有失。”
文老叹息一声,继续道:“此事你不用过问,我会遣人迎他回来。”
白晏如望着光柱,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沉默。
此次波动,涉及范围之广,连数百里外的元无山都看得到光柱,更遑论大言山脚下。简陋的茶棚未能幸免,震动抖塌了茅草搭的棚顶,露出好大一个窟窿。
沈忱急得直跺脚,他担心山中情形有变,急着要送自己娘子回家。“娘子,这山下不太平了,我先送你回家去。”
女子粉裳桃面,一贯明媚的面容此时全然沉下来,望向深山方向。
沈忱从未见过妻子露出这般冰冷的神色,不由得慌了神。
“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这响声惊着了?你若不喜欢,这茶棚我们便不开了。我安心回家同你打理医馆。”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去牵她的手,触手只觉一片冰凉。
“娘子?灼华?你说话呀。”
灼华仿佛被他的呼唤惊醒,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声音轻得像耳语:“你说……这究竟是什么动静?”
“无非又是山里那些大妖在兴风作浪吧。”沈忱叹道:“毕竟是妖,无恶不作。”
灼华侧过头,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但愿此山中的大妖能被早日收服。那样……我也就真正自在了。”
“既然这声响让你心下不安,那我们这就回家,以后只开医馆。”
灼华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而此时的大言山深处,谢微尘盘腿而坐,身前浮着一幅半开的画轴。
当光柱冲天时,他只觉得一股蛮横的力量自画卷中溢出,随即侵入身体反复冲撞。那力量霸道至极,惹得他喉头一腥,险些支撑不住。
玄师与法器之间,本就需要磨合。更何况是这样一件传世法器。
谢微尘能感觉到,画卷中蕴藏的力量深不可测。以他短短十数载的灵力,连催动都是勉力维持。若想真正磨合,怕是得要数月。
但也是因此,他能笃定,如此强大的法器,便是有十个谢铭也打造不出来。
它的来历绝不简单。
如此想着,谢微尘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尝试将灵力输入,支撑其开启。
光柱随着他力量的灌入而变得更加刺目,震动传遍元无山。
地动山摇间,立于高处的释昙微微眯起了眼。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探究,当视线移到下方时,又很快沉淀为冰冷的审视。
地面,沈寒衣已不知斩杀了多少扑上来的妖兽。她的剑很快,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血光。期间她数次试图逼近释昙,可后者如鬼魅般飘忽闪避。不正面迎,只是驱使着更多的妖兽涌上来。
至于妖兽,它们的数量也多得反常,仿佛整座山的活物都汇聚于此,就连虫类都不例外。
沈寒衣的目光扫过空中那些嗡嗡作响的飞虫,最大的有手掌般大小。她眼神一凛,挥剑到身侧。
既然记忆已然复苏,驱使这些飞虫,又有何难?
她再次举剑,剑势不停。同时,左手轻轻抬起催动灵力,腕上银铃随之摇晃。起初只是细微的晃动,但随着她低声诵咒,铃铛开始剧烈震颤,发出一阵急促而清越的铃声。
空中密集的虫群像是被无形的手拂过,纷纷四散飞去,隐入草丛或枝叶,顷刻间便退得干干净净。
“这才是控虫术应有的模样。”沈寒衣心中冷然。
虫类全部脱离控制,可释昙依旧远远站着,仿佛只是个兴味索然的看客,并未将沈寒衣当做敌人,也没拿她当个人看待。
释昙看着她挥剑的姿态,想起多年前那个沙暴日,满身伤痕的乌目国公主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了鬼尸族当时的首领。
真是不可思议啊……
释昙看着眼前的人,扯了扯嘴角冷笑。
拭目以待吧,这一次,你还能撑多久?
……
妖兽源源不绝,沈寒衣渐感不支。她看着手中染血的长剑,又看了看四周的妖兽尸体,明白自己已没有更好的路可走。
只能用那个法子了。
就在她决心动用最后手段的瞬间,一道身影自侧方冲来。
沈寒衣想也未想,下意识便知道是谁。她伸手拉人,同时放出灵力,欲将他护在身后。
可谢微尘竟一手挡开她的灵力,继续向前几步。
在他停下的同一时刻,一幅卷轴在空中展开。
看清画卷全貌的刹那,沈寒衣瞳孔骤缩,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但此刻情势危急,根本不容她追问。
画卷展开,将最前方的数十头妖兽尽数吞没,仍未有停下的迹象。可谢微尘却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他单手放出灵力,而此时那只手正微微发颤,显然是支撑这法器极为勉强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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