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安静。
让程鹭寻继续半蹲在她面前也不太好,董糯看了眼自己的脚踝,又跟他道了声谢,手臂环过他肩膀,小心翼翼趴上去。
她回头环顾四周望了一圈,即使没发现什么人,还是下意识地把脸埋进衣帽里。
程鹭寻站了起来,拾阶而下,随口问着:
“除了脚还有哪疼?”
董糯眨巴着眼,小声说:“腿疼。”
“还有吗?”
“腰和背也有点。”
“浑身疼啊。”
程鹭寻轻笑,“平时不运动,今天突然爬山,你没做热身吧。”
董糯沉默着低头。
两人的距离靠的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淡淡香味。
走了一段路。
董糯忽地想起什么,单手扶稳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他给的平安符,仔细看了看。
湛蓝色的丝绸布料,绣纹精美,最低端还绣了拓朴寺三个小字。
似乎也不太灵嘛。
她贴身携带了平安符,居然还崴脚……
“没法走路,这次就不能给小种子挖土了。”
“嗯?”
董糯:“就是上回你给我捎的录取通知书,还记得吗?
“嗯。”
“锦囊袋里附送了两颗紫荆校树的种子,我埋到土里一直没发芽。这次打算挖些山泥回去,给花盆换换土的,看来还是算了。”
“你说你怎么回事,饭团硬邦邦,养花死翘翘。”
程鹭寻忍不住笑了,吐槽她高超的生活技能。
董糯简直被气晕,要不是腿脚不便,真想踢人。
“你会?你来说怎么养!”
程鹭寻闲着也是闲着,逗弄林间小鹿似的,教她养花的要义:
“记住‘一三五七’口诀。一天浇一次水,三天松一次土,五天施一次肥,七天换一盆养。会了吗植物杀手?”
看着他唇边的笑意,董糯立马反应过来,这口诀简直是嘲讽值拉满。
建议很好,下次不要再提了!
“植物杀手”勾着他脖子的力道收紧了些,脑袋凑到他耳边,董糯恶声恶气:
“好嘞,我学废了,这就给你拔苗助长一下……”
随着动作,前胸贴到了他后背,董糯这才发觉不对劲。
刚才水瓶甩飞时浇湿了衣服,防晒衣很薄易干,可是内衣海绵垫却吸水湿透了,只是罩着外衣看不出来。
现在前胸后背挤压时,都能感觉到有水从布料里流出来。
董糯脸红,不敢再继续说“浇水施肥”之类的话题,含着胸往后退了些。
程鹭寻微微察觉到,勾了勾唇,托着她大腿继续背,只是山路往下,惯性往前,她总是不由地往前颠扑,小鹿乱撞一般。
董糯脸瞬间涨红,又一点点往后退,直到中间空开一道缝隙才终于松了口气。
时间漫长,仿佛即便那山路无穷无尽,他都会背着她,永远走下去。
快到山脚时,董糯有些急:
“好了好了,在这把我放下来吧,脚不疼了不用你背了。”
“周围没人。”
程鹭寻的眉眼舒展开来,把她的小心思摸得很透。
来到山下,他继续往豪车的方向走,背上的人没再说话,似乎还在尴尬中。
她的呼吸匀速有节奏,拍打在他的脖颈处,温热又急促。
到了车旁,她立马从他背上跳下来。
程鹭寻扯了扯黏在后背的衣服,面上情绪淡淡,用气音说:
“被你这样浇水,人都发芽了。”
“……”
董糯红着一张番茄脸,坐进副驾驶,默默系上安全带。
接着,程鹭寻驾着豪车向前驶去。
董糯把车窗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带着热意的风从缝隙里卷进来,吹得胸口舒服了些。
中途经过一家便利店,程鹭寻下车去买东西。
他的背影身形落拓,肩膀很宽,身上那好闻的薄荷烟味在风里也化不掉,仿佛依旧萦绕在她鼻间。
董糯指尖还留存他身上的温度。
也不知怎么了,小脸又有些发烫。
没一会儿,就看到程鹭寻拎着俩塑料袋回来,董糯茫然,愣是没想起来,她在山上饿得吃巧克力的事。
程鹭寻下车给她买了食物回来,董糯道谢之后,奢华车厢里只剩下吃东西发出的窸窣小动静。
她吃东西慢,两只手捏着面包一口一口吃,脸颊鼓鼓的,妥妥一只饿坏的梅花鹿。
面包刚吃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他手上拿着一盒插好吸管的牛奶。
董糯接住,手里还夹着空空的面包袋子,一下被他收走。
整套动作自然又熟稔,平常得好像他们是一对情侣。
董糯短暂的失神两秒,长睫颤了颤,咬着吸管喝了口牛奶,眼睛瞧见另一个塑料袋,随口问:
“那里面是什么?”
“衣服。”
程鹭寻瞥了一眼窗户上的防窥膜,问:
“我下去,你在车上换衣服?”
“不、不用了。”
董糯翻开塑料袋的手立即停住,系紧了袋口。
她完全没想到,程鹭寻去便利店还给她买了内衣。
尺码不大正正好。
AA罩杯,比A还小一号……
“我谢谢你。”
董糯破罐子破摔,坦荡说道:
“其实我衣服已经挤干水了,捂着不难受。倒是你后背,湿了一大片。”
程鹭寻:“……”
他重新打开塑料袋,拿出药水和纱布绷带。
董糯接过来,再次道谢。
她缓缓撩起裤脚,仔细检查短袜之上的脚踝,“不严重,喷点药就行。周末这两天正好可以休息。”
程鹭寻看了眼:“不用去医院?”
“没事,只是轻微扭伤。”她说。
“先处理一下,然后再叫医生到家里给你看看。”
程鹭寻皱了下眉,欠身给她喷了喷舒缓药水。
像是在帮她分散注意力,程鹭寻漫不经心地问:
“你跟公司提离职了吗?”
“在走流程,马上要开学了,工作只能辞了。”
“几号开学?”
“9月5号。”
董糯畅想了一下,“到时候我这脚应该利索了,可以爬楼搬到宿舍去住,就不用住你家了。”
程鹭寻擦药的神情沉静,慢吞吞地喷药水,略苦的草药气息弥漫在车厢里。
喷雾刺激性不强,只有小小的不适感,并不太疼,董糯觉得还能忍受。
“说真的,我一直盼着开学典礼,如果到时候腿还不利索,那我就坐轮椅参加仪式,丑是丑了点儿,但是我身残志坚啊,大家一看就知道我考来清大太不容易了。”
“是么。”
喷雾干爽,程鹭寻开始涂消肿药膏,指腹沾满浅白色的药,慢条斯理地涂抹在她红肿的脚踝处。
动作很轻,药膏冰凉舒缓。
矜贵的男人始终捏着她踝骨没放开,另一只手从袋子里拿出白色绷带,牙齿咬着撕开,而后一圈一圈的纱布,细致缠到她的脚踝上。
男人额前碎发垂着,遮挡住他的眉眼,从董糯那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
纱布柔软的触感在脚踝上循游,疼痛缓解,先才还胡吃海喝了一顿,她那小脑袋越发的沉了,意识逐渐混沌迷糊……
程鹭寻撩眼看了看。
这姑娘随遇而安惯了。
眼眸半阖半睁,红唇微启,俨然一只跌入人间的迷鹿。
-
意外崴脚,董糯其实做好了错过开学典礼的心理准备,结果才休养一天,就能正常走路了。
也不知是药效太强还是处理得太好,脚踝康复得十分迅速。
平地走完全没问题,只是宿舍是上床下桌,睡觉要爬梯子到床铺会有点吃力。
正因如此,九月开学,董糯仅仅办了入学手续,并没有马上搬行李到宿舍,也没有办入住。
律所那边,她已经正式离职,只是堂姐董麦麦的离婚案还在走流程,家里人嘱咐她没课的时候要帮忙留心一些。
这天早上六点半,洗漱完毕,董糯从房里出来,刚进别墅电梯,就看到程鹭寻也从房间走了出来。
董糯按住电梯,热情地招呼他一起下去。
“早。”
程鹭寻拖着腔调,不徐不疾走进来。
董糯有些奇怪,“平常这个时间点,你都会去运动,今天怎么‘缺勤’了?”
程鹭寻慵懒地回道:“天气不好。”
“哦,这样啊。那明天周末你也去不成天渡山咯。”
自从上次爬山回来,董糯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托他顺便捎点山泥给她。
盆里的紫荆花种子始终没发芽。
想到这里,董糯有些无奈,但也没跟他提这茬事儿。
二人从电梯出来,到达别墅的一楼。
董糯没话找话,自报了一下今天的课,计划道:
“我上午有两节专业课,债权法和民法原理,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然后去一趟公司,其实下午本来还有一堂英语公共课的,学校让免修了,因为我考研英语达到91分,嘿嘿,整个读研期间我都不用上英语课,白拿五学分呢……”
程鹭寻兴致缺缺的“嗯”了一声,随口交待她早上坐司机的车。
他赶时间去公司开会,就不一块出门了。
考虑到天气可能不好、别墅区又不容易打车,董糯没有拒绝他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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