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两人相视无声,外面黑夜中也是寂静一片,只有油灯细微的“劈嚓”声中,灯光如心跳般上下窜动着。
沈曜从不远处缓缓走向萧景逸,将萧景逸扶上主位坐下,随后至高而下与其对视,动作虽是大逆不道,眼睛中的碎光闪闪,倒是让那人夸赞多次,如今瞧着,自是想起那人床榻上与自己说的亲密话中,每次提及沈曜时,满是对沈曜眼睛的羡慕,希望自己也有这么一双眼睛。
如今这双用的那人的话,那就是看狗都含情脉脉的眼睛,如今视线淡淡地落在自己身上,却没让自己感受到丝毫深情,但倒是让他毛骨悚然,只打哆嗦。
四目相对,萧景逸像是与一条藏匿于竹林间伺机而动的竹叶青对视着,那种粘腻冰冷感,只叫他头皮发麻,恨不得起身与其对视,才算有一些底气。
萧景逸终是深深吸入肺部一口气,苦笑着举手示意着:“早就知道眼线不可能逃脱你的视线。”
确实是逃脱不了的,即使是修建定国公府时,便早已埋下的眼线,哪怕直到如今才动用,也是被沈曜察觉出异常。
沈曜这人对人心向来是勘察最为缜密的。
萧景逸虽是见识过沈曜这般琉璃七窍心,如今落实在自己身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松口气,只觉得沈曜幸亏不是皇子,不然这江山只怕是……
“我承认我在你府上埋下眼线,不过只是最近才动用过一次而已。”在沈曜率先开口前,萧景逸就连忙坦白自清道,“我不过是听闻有人说前些日子瞧你府上一直恳请什么人,只是好奇到底是何人,让你放下身段亲自去迎接入府。”
“你自是要信我的。”他瞧着沈曜紧闭的双唇,接着道:“皇宫中自是有他人的眼线,我此时又不能轻举妄动,只好是动用我心腹之人。”
萧景逸虽是对沈曜觊觎自己妻子心有怨念,但是终归是生死莫逆之交,“当然期间也想弄死你。”瞧着沈曜的眼睛,萧景逸终是说出口。
说完,萧景逸只觉心口不再哽噎,舒快十分。
诚然,倘若萧景逸此时说什么,我们都是过命兄弟,沈曜才会心生疑惑,如今这般自是放下戒备。
“我出府自是有我的理由。”沈曜放松眉眼,在下位坐下,再次把玩起茶杯,半眯着眼瞧着萧景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不过夺人之妻,我自始至终不可能做,也绝对不可能做的,所以陛下的手,未免伸的有些长。”
“我是个怎样的人,是什么品行,自是不必我阐释,你自是清楚的。”沈曜闭上眼,似是在回忆什么,“那日倘若我真有那般想法,只怕是也不会出现这般。”
从得知甘甜去世,到朝堂开始与萧景逸对峙,立党派,再到现在与其面对面对问,沈曜扪心自问自己不曾做错什么,也都是心平气静的接受自己内心的不堪,将其袒露,不曾回避萧景逸,直到现在,他仿佛终是放下了什么,猛地睁眼,怒视萧景逸,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是奔溃大坝,怒声道:“所以原因呢?”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前朝无人拥护,后宫没有母妃,依靠着她脑中各种玄天奇计,一阶一阶登上着高位,且不说你到底承诺她什么,但若是是阴曹地府相遇,你——”沈曜猛地起身,一字一句道:“我现在所做之事,你就高坐,看着就好。”
萧景逸从未见过如此的沈曜。
沈曜自是先于自己与甘甜交好,可是自己也是与甘甜心意相通的,他们这般关系,自是说不清是谁率先登峰捷足的,只怕是甘甜在这,怕是也说不出一二的,如今反倒剩下他们二人这般死不死,活不活,相互抱怨,撕咬至死。
沈曜从来都是行事心狠手辣,虽是这般,但是终是以笑示人,留一步给对方,从未如此咄咄逼人,想想也是,能一直瞧着心爱之人眼中满是他人,如今还助那人一登大宝,自是忍耐极高。
这般都未曾让他对自己明晃晃的袒露杀意。
这真是第一次。
“沈曜。”萧景逸一直挂在嘴边的微笑也彻底收敛住,沉默半晌,终是低头道,“这件事情是我也没想到的,我也从不知你这般。”
“我承认,皇宫中,这般事情自是我的问题,但是我早已防好一切,做好一切,谁知”
萧景逸说着,抬首与沈曜对视上,打量着沈曜眸中炽热的杀意,轻笑起:“可我没想到竟然出现的这般天衣无缝,我有的时候都怀疑是不是你因爱生恨,甚至得不到就毁掉。”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计算好的,一点偏差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沈曜握着扶手的手愈发青筋暴起,愈发寂静的窗外此时月光隐隐绰绰的映入厅堂内,沈曜背着光,鬓旁碎发映光,倒是锋利眉眼掩入阴影中,藏匿住暗中的杀意。
看,人不能感同身受,怀有宝玉,不知觊觎之人的痛。
丧妻之痛,没有护住自己的妻子,他是可怜人,独守女儿,即使身在高位,仍有人可怜他丧失发妻。
所有人都在可怜他,可怜那尚在襁褓的孩童。
“萧景逸。”沈曜根本不想同情什么狗屁的丧妻之痛,弯下腰,语气中满是凉薄讥讽:“要不高位让予我,你且放心去下面,陪伴着她,也好让她在下面安心,反正杀人凶手你找不到,不如去陪伴她。”
说完,沈曜嘴角上扬起惯有的角度,眼中满是炙热。
厢房内,许久没有动静,忽是杯碎盏破,一句“让予”倒是让两人许久沉寂的火药线,彻底燃起。
让沈曜插手后宫之事,就已经是在打自己的脸,如今这人竟还想要插手自己身下之位,这和直接要谋逆有何不同。
这让萧景逸的面子往那里搁。
丧妻之痛,忤逆之交,如今竟落成这般。
“你我虽是胜似手足兄弟,但是你的手未免伸得过于长些,怎么想要我身下的位置,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沈曜!”萧景逸丝毫没有之前妥协之态,站起身,拽住沈曜的衣领,脸上满是恨意。
沈曜瞧着被激怒的萧景逸,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眼中满是笑意,嘴角扯出一丝嘲讽之意,随后轻声道:“你连一女子都保护不住,皇位真的适合你吗?你这位子到底是不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呢?”
“定国公!你是要以上犯下吗?”
“臣不敢,但是臣!可以一试。”沈曜哪怕被萧景逸用力勒住脖颈,脸部有些缺气泛红,却依旧语气轻松,抬首垂眸瞧着被气的嘴唇微颤的萧景逸,一字一句道。
一直候在房外的福海,徘徊着,听着里面的动静,直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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