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个侍女把东西取来了，章黛隔着车窗接过，她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不经意对上元煊的视线。
她眨了眨眼，拿起一件，伸出手穿过袖子，又理了理袖口，元煊这才不动声色的背过身去。
马车很大，但他耳力很好，身后的稀碎声响都尽数收入耳中，他看着车帘上的麒麟纹样，在一个瞬间听见很轻的一声“啪嗒”。
是瓷器被打碎时发出的声响，以及章黛很轻很轻的“嘶”的一声，章黛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一抬头就对上了元煊的脸。
“没划到手吧。”元煊朝她伸出手。
章黛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垂眼看着他的神色，突然开口：“你听觉很灵敏，也是天生的？”
元煊见她没有受伤，却没有松开手，“母后曾教导我射箭，只有射中靶心才让我用膳，十日后，我回回都能射中了，她便让我射鸟，一个月后，我同样箭无虚发，于是便蒙上我的眼再让我射，或许就是如此，我的听力才比常人都要好。”
章黛记得平安说过他是在七岁的时候丧母的，那他练习射箭的年龄比七岁还要小上一些，章黛有些意外，他以为他至少有个爱护他的母亲，没想到皇后是这样严格的一个人，章黛张了张嘴，只能安慰道：“那你也是有天赋的，否则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学会呢。”
系统语气不明：“你心疼他了？”
“你觉不觉得他和杨砺有点像。”章黛直言道，“他身上的烧伤和杨砺身上的一模一样，刚刚摸到我就吓了一跳。”
“你就这么确定？”
“当然了，我趁杨砺睡着的时候偷偷看过，都是救那副画的时候造成的。”
“我是说你就这么确定元煊身上的烧伤是一样的，刚刚那么黑。”
“你说这个啊。”章黛的视线停留在元煊身上，“那等我找个机会亲眼看看，你们系统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系统彻底没了声响，章黛正要刨根问底，马车一个踉跄，她直接滚到了元煊的怀里，元煊紧紧抱着她，直到下车都没有放开。
元煊抱着她下了马车，走进长昭宫，章黛的瞳孔被满殿的红色给冲击到了，她愣了一下。
红绸高挂，章黛无需垂首，就能看见元煊跃上喜色的侧脸，她轻声问道：“这些是什么？”
“自然是成亲。”元煊轻轻把她放下，二人站在殿中央，一阵风吹起红绸，章黛看见高堂上摆放着的牌位，只有一个。
宫人全都止步于殿外，殿内静的超出寻常，元煊轻声道：“你不愿意与我成亲吗？”
章黛呐呐道：“倒也不是。”
“那就好。”元煊与她并肩而立，执起她的手朝南方一拜，接着转向牌位的方向，章黛终于看见牌位上面镌刻的字样，竟然不是皇帝。
元煊：“民间百姓成婚总有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以此祈愿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我们方才拜过天地了，现在该拜高堂才是。”
章黛忍不住问：“那为何不拜你父皇，只拜你母后？”
“我的母后对我十分严厉，但凡我的字没有练好，又或者今日的功课不过关，她便罚我不许吃饭，而我的父皇则是把我遗忘。”元煊的声音十分平静，“母后薨逝后，长昭宫的宫人都调走了，父皇却忘了我还在宫中，舅舅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饮血充饥，我见到父皇那一眼便知道，他对我的厌恶又深了。”
这大大超出了章黛的预料，“可是平安说你是因皇后薨逝心衰，是国舅王阳带来才名医医治好的。”
“皇家总是需要这样好听的名头来掩盖最深层的不朽。”元煊转过头去，看着那面被他擦拭过无数次的牌位，“章黛，你昨日会丢下我跑走也情有可原，看我，明明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但少时最深刻的感受却是饥饿。”
他垂下眼睑，红烛燃起的光依旧没办法融化他脸上的疏离，“你真的是为了帮我治蛊……”
他的话没说完，便有一道义愤填膺之声骤然响起，“他这明明就是故意杀人，孩子何其无辜，他怎么能心狠到这个地步，还如此虚伪，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作父亲。”章黛抓起元煊的手，“我们不拜他，你做的对，要拜就拜你母后。”
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靠近了，元煊低头去看两个人牵着的手，章黛的手很温暖，元煊在那一刻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是那样的冰冷。
章黛弯下腰去，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明明是她俯身，元煊却感觉自己像空气中静止了的灰尘一般，章黛的眼睛璨若星辰，笑着拉了他一把，“愣着干什么呢。”
她等着元煊弯腰，但下一刻，元煊扣住她的腰，重新把她抱了起来。
元煊抱着她穿过重重红幔，步履不停，章黛急道：“还没拜完呢。”
元煊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像要立即把她拆吃入腹，“床上可以接着拜。”
章黛的脸霎时红了，她被轻柔的放在床上，衣带却被元煊握在手中，章黛这才发现自己穿的衣服绣着红梅，与这满床的红相得益彰，倒是元煊一身玄衣，没有半分新郎官的样子。
章黛起身靠在他身上，也扯着他的腰带，轻声在他耳边道：“你也该穿红色。”
“当然。”元煊任凭章黛率先解开他的外衣，在看到章黛错愕的神色后，将稀碎的吻奉上，含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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