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砚捧着一大束康乃馨,还买了果篮,见到沈疑时神情和往常无异。
整洁的深蓝色大衣下摆裹着浓浓的檀香,拂过她小腿,有些战栗,有些不适。
沈疑默默移开了点身位。
“刚刚办事,刚好路过这里,就想着来看看您。”即使是面对沈哲良,他的用语也无可挑剔:“最近怎么样?我看您气色好了很多。”
“孟先生太客气了,你看,来就来了,还带东西——”沈哲良受宠若惊,又责怪地看向沈疑:“小疑,孟先生来了,怎么不叫他?”
沈疑的情绪和他一样天衣无缝,笑容无懈可击:“跟他太熟了,不用叫。”
说着,和往常一样,亲昵地撞撞他的肩膀。
虽然她比他矮,只能碰到他的上臂。
“明天有个访谈,有空去一下呗,记者微信一会推给你。”孟景砚没有异样,反倒配合。
“好呀。”
“小疑总是没大没小。”沈哲良笑嘻嘻地批评,心里却为女儿自豪。
“……”
他来了后没多久,就说有事要离开。沈哲良让沈疑和孟景砚一起回去,两人不得不被迫一道出门,一道下楼,走出医院。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下得沈疑心烦意乱,去自助售货机上买瓶冰水。
正要点开微信的扫一扫,下一秒,整部手机被人从手里抽走,放入深蓝色的口袋,就像突然噗通落进海里的活鱼。
动作全程极为流畅自然,如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咽炎,你忘了?”孟景砚垂眼看着她,笑了一声,转身扫了另一台专门售卖热饮的机器:“秋冬的时候经常犯,犯了还得我来照顾你。喝这个。”
一瓶暖呼呼的小吊梨汤被塞了过来。孟景砚给自己也拿了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他说的是对的,沈疑确实在这个季节容易犯咽炎。
每次生病,也是孟景砚照顾她的时间多。
喝水的功夫,沈疑看向外面。
室外的雨把来往车辆行人浸得很透,反上来一股泥土的潮气。
若有似无的味道牵引住大脑的记忆,随风不断往后扯。
周围的景物开始迅速倒退,巍峨的楼房坍塌,整齐的地砖碎裂。雨幕之下,平整的地面上滹沱出楚汉河界、兵线肋道,沈疑伸出去握棋子的手不知何时缩小了数倍,倒显得手中那枚“卒”是庞然大物。
十年前的孟景砚已经是如日中天。被一堆堆白衬衫簇拥着,来棋院视察时,碰巧看见她走了一局棋。
“下得很好。”男人模样英俊,眼角眉梢尽是风流。不仅外形出挑,还格外年轻,唯独身上带着浓到令人不适的烟草味。
“谁教你下的棋?这招是自己想出来的?”
那局棋,沈疑剑走偏锋,双车被齐齐扫走,却用小卒拖入残局,将死对手,绝处逢生。
即使事后回忆,依旧认为精妙绝伦。
“当然是我自己想的。”她需要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清孟景砚脸上的笑容:“卒就是这样,出身最低,一往无前,永不回头。在第一步上前的时候就做好了会被对方‘兵’吃掉的准备。”
无论兵卒,一次只能前进一格,红黑双方棋子间隔为二。也就是说,先上前的那个,为了过河,必须拥有把身家性命全部交付对手的勇气。
不成功、便成仁。
孟景砚因她的回答停下脚步,又问,如果抛开棋局,她是怎么看待“车”的。
沈疑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离将帅最远的大棋。”
如果真的有那么无往不利,那么所向披靡,怎么会在开盘的时候,离将帅最远呢?
有些话不用说得很明白,就像后来两人成了师徒。随着她的成长,有些不上台面的绯闻关系越传越烈。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单纯。那可能是孟景砚整个人从上到下唯一剩下的一点单纯。
相伴十余年,她比他的枕边人要了解他多的多。知道他热衷苦辣酸咸,但对外宣称喜欢淮扬菜和地中海菜系。知道他从来只喝纯美式,加两三份浓缩。知道他一个人泡茶时一个杯子里要放一半往上的茶叶,很享受偶尔心跳加速的失控感。
沈疑的心被这抹回忆牵动,胸膛被不该冒起的侥幸填满:“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什么?”孟景砚看着她。在来来往往的医院大厅,带着非常温和的笑意。
旁人看上去,两人分外地亲密无间。
沈疑妥协了一小部分:“下个赛季,下个赛季我就听你的话,好吗?我爸他看不到下个赛季了……”
孟景砚伸手,像个体贴温柔的长辈、或者男朋友,轻轻把她的长发别到耳后:“人情怎么会等你一个赛季呢?下个赛季轮到别人让你了。沈疑,你现在这叫妇人之仁。”
“……”
“能让我耐得下心教的,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雨越下越大,孟景砚最常见的一辆座驾停在医院门口。他拉开车门的时候,看见后座上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的脸漂亮到惊艳,是经常出现在微博热搜上的某当红小花。
看见孟景砚的身影,她坐直身体,眼里露出满腔的爱意和崇拜。
再然后,沈疑接过自己的手机,被轿车车门“啪”的一声,关在旖旎外的雨夜里。
……
*
A外滩酒店46楼,黑色的手机正外放着一通电话,梁峋在那头喋喋不休:
“你哥我昨天老眼昏花,不小心亏了笔大几百万刀的买卖,今天凌晨在隔壁州买了个大庄园就把自己哄好了,”紧接着,是打火机的声音:“对了,最近看国内新闻,你打不打悟道人机?它背后的研发公司我还挺看好的,国内难得真正肯做点新东西……”
梁确把电话调成静音,点进微信里那只飞天大蟑螂的头像,看见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被悟道吓晕,腰酸背痛坐了一天,惨遭秒杀[/大哭]】
【[/图片]】
配图是复盘软件的页面,分别记录了红黑双方每一步的走势。
梁确点进图片,粗略扫了几眼,很快弄清楚了悟道的下棋思路:
宁选百分百胜率的险棋,不走百分之九十五胜率的常规棋。
不愧是ai。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问你到底打不打,给个准话。我有朋友也想做这方面,你打的话他正好有个明确参照,看看悟道的ab算法做到哪一步了。”他差点忘了解除梁峋的静音。
“不。”梁确斩钉截铁:“我不喜欢一直被别人盯着拍,也不喜欢在这种环境下下棋。”
又因为知道自己无论生气与否基本是一个语气,怕梁峋心比天大听不出来,再着重强调一次——
“而且,是非常讨厌。”
*
沈疑从医院回来,先在楼下的甜品店里买了两个小蛋糕,想着吃甜食使人心情愉悦。随后,才坐电梯回到46楼。
上楼的时间比之前晚很多。
莫妮卡依然被栓在走廊里,乖乖坐着,一动不动。见沈疑来了,报以冷淡目光。
沈疑觉得现在自己的情绪有点狼狈,所以,再一次无法抗拒汪星人的诱惑,走过去,埋头苦撸了近十分钟,才看见它白花花的大尾巴开始晃动。
“这么可爱,难怪你爸这么喜欢你。”强制自己把坏心情扔在脚边,沈疑捏捏莫妮卡的脸颊,肉嘟嘟的,被梁确养得非常好。
正当她拿出手机,准备和莫妮卡合拍一张照片,边上4601的房门忽然打开。
她猝不及防,和梁确撞个正着。
“……”
沈疑:“……”
梁确:“……”
莫妮卡:“……汪。”
沈疑手里还抓着莫妮卡头顶上的毛,看见梁确,嘴角动了动,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梁特晚上好呀!”
接着,试图不动声色让自己的手离开莫妮卡的狗头:“哈哈,这里有条萨摩耶诶,梁特知道这是谁的狗跑到这里来了吗?”
“……”
……不是。
谁来。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梁确也不负她所望,很人机地回答道:“我的。”
沈疑:“……”
果然是毫无营养的对话。
so?
接下来该说什么?
是夸赞他的小狗非常可爱,然后坐等他瞪着自己并训斥说为什么要乱摸别人的狗。
还是抢先倒打一耙,质问他为什么那么没有素质,居然把狗栓在走廊。
沈疑的大脑快转出火星子了,感觉梁确给自己上的强度比悟道要大的多。
下一秒,梁确走到她身边。
因为要解开莫妮卡栓在柱子上的绳子,而沈疑又是贴着莫妮卡站的,所以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得很近。
他垂着眼,认真给莫妮卡松绳子。睫毛压下,眼底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情绪,像结了冰的湖。
——比惹大佬生气更恐怖的事情是:你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真的生气。
沈疑胡思乱想着,不确定现在自己该不该说话。
期间,梁确的手肘不小心碰到她下垂的胳膊,隔着好几层衣服,在针落可闻的环境下起了一阵细微的电流。
他似乎被电到,默默往旁边挪了挪,长发遮住侧脸,完全看不清表情。
最终,沈疑打定主意,决定试探下他的意思:
“前两天怎么没看见这只狗狗,是没把它放出来吗?”
梁确说不是:“托运来的,昨天才落地,把它接过来一起住。”
这声音,还是很难判断有没有真的生气。
因为他的语气好像都是一个调调,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起伏。
沈疑眨眨眼睛:“好的,我记住了,这是梁特的狗,以后不能随便乱摸!”
她原本以为按梁确的性格,多半是对自己投来意义不明的一瞥,然后嗯一下,凉凉离开。
多说一个字都属于转性。
梁确也确实对自己投来了意义不明的一瞥。
但比想象中多说了几个字。
“它不咬人,”他看一眼她无意识抿紧的唇,然后很快移开目光,不知道是在允许她的行为,还是在单纯陈述一个事实:
“不管怎么摸,都不会咬人,也不会随便乱叫。”
说完这句,没了下文。
沈疑特意等了几秒,也没等来他最后的结论。
——所以是可以摸还是不可以摸呢?
典中典之谜语人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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