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靖忱,醉眼蒙眬中似有清醒之意,步伐虽稍显蹒跚,却毅然决然地转身,反手紧握住锦歌柔荑,引领着她稳步向前,步入侯府深邃的大门。
而沿途那些曾一同辛勤劳作的仆从们,见到此景,皆不由自主地跪伏于地,无一人敢于仰视这对突如其来的主仆二人。
唯有待到他们渐行渐远,轻风过处,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抬首,低声细语:“适才搀扶着二少爷的,莫非就是锦歌姑娘?”
行至半途,锦歌忽地驻足,秀眉微蹙,轻启朱唇:“二少爷,奴婢对这侯府内的曲径幽巷并不熟悉,是否可以让奴婢寻个熟路之人,护送您安全归房?”
闻言,上方传来萧靖忱低沉中带笑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这条路,你不熟悉吗?我还以为听涛阁的每一块砖、每一株花,你即便闭着眼睛也能轻易找到它们的位置。”
锦歌心中涌起一阵微妙的感觉,仿佛这话中藏匿着更深的意味,让她一时难以捉摸。
“无妨,由我引路便是。”
说罢,他步伐加大,几乎是一路拽着锦歌,穿过曲折的小径,直抵听涛阁门外。
立定后,他微微侧目,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现在,可算是认得了?”
听涛阁内,天璇早已恭候多时,自萧靖忱怀中接过。
锦歌便悄无声息地退至一隅,静默如影。
而萧靖忱的身影刚一消失在视线尽头,那酒醉的佯装便迅速收敛。
面上仅剩淡淡的三分酒意,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清醒与算计。
“若要离去,何不爽快些?”
天璇低声回应,俯首称是:“下回一定动作麻利,不留痕迹。”
富贵,作为府中的消息通,总能把握最佳时机。
见锦歌独行,连忙上前搭讪:“二爷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锦歌略加思索,坦诚而言:“倒也不至于,还算顺利。”
富贵闻之,神色稍显宽慰:“如此最好。听闻二爷性情刚烈,一来便在阑槛寺掀起不小的波澜,想来脾气确实不小。”
锦歌对这些闲言碎语颇不感冒,正欲转身离去,富贵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追上几步,连声致歉。
分别之际,富贵忽然又抛出一句:“锦歌,你不会是对二爷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吧?”
锦歌轻轻一笑,指尖轻点富贵额头,玩笑道:“你这是太过清闲了吗?我现今心中满是出府置办房产的宏图,其他杂念,哪里还有空隙去想。”
富贵闻言,笑声朗朗:“若将来银钱不足,尽管来找我,我这里为你备着呢。”
未等锦歌有所反应,富贵面上忽现绯红,似是羞涩,旋即匆匆逃离现场。
锦歌度过了两天难得的宁静时光,直至第三日发薪之时,在偏僻的后门处久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外传来,她以为是同乡友人帮忙传递薪酬,不假思索地将钱袋递出。
“朱大嫂,又劳烦您替我把这些辛苦钱捎回家了。”
外头之人接钱在手,轻掂其重。
“就这些吗?”
这声音浑厚,显然出自男子之口!
锦歌心下一惊,猛然拉开门扉,目光相遇,只见那熟悉的身影,竟是萧靖忱。
他当着她的面,轻轻拉开钱袋,审视着那寥寥两百文铜钱。
“你每月的工钱是多少?”他问。
锦歌如实回答:“回禀二少爷,小女子每月所得,不过是五百文。”
萧靖忱眉峰微蹙,若有所思:“我记得,像你这般贴身侍奉主子的丫鬟,每月至少也有一两银子的收入。你这般不分昼夜辛劳,却只赚得五百文,居然愿意慷慨赠予他人一半,这份胸襟倒是让人意外。”
“再少,也得想着补贴家用。”
这句话像是家中的座右铭,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头。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这简单而沉重的话语便会在耳边响起,提醒着她生活的不易与责任。
她父亲,那位脸上刻满岁月痕迹的男子,不正是怀揣着这份无奈与期盼。
才狠下心肠,将她亲手送进了侯府的大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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