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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汀白毫无方向地大步地沿着马路疾走,很快察觉到身后跟着一个人,于是转过身去,竟然是谈显。
见她转身,谈显也停住了脚步,二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就像一对吵了架的情侣,不断有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司机好奇地打量他们。
虞汀白没想到谈显会追出来,她觉得落荒而逃的自己太过窘迫,好像被他窥探到了内心深处的某个秘密。
虞汀白总在爸妈和丁念面前表现得满不在乎,好像完全忘记宋方晏,可实际上,她在乎得要死。
那是横亘在她青春里最纯粹的一段时光,也是她生命里至真至诚的一段感情,即使早就不爱宋方晏,她也无法释怀过去那个爱得一往无前、心无旁骛的自己。
她假装不在乎,假装自己没有选错,只是为了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可是为什么偏偏被他看见了自己的狼狈。
虞汀白戒备地说:“你别跟着我。”
谈显神色如常:“我怕你又要给我记一笔。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说完虞汀白转身就走,察觉到身后的谈显又跟了上来,她加快了脚步。
咸湿的海风扑进她的鼻子,还有夏夜特有的凉意袭进了胸腔。
她再次想起了幕布上宋方晏那张若无其事的笑脸,他早就走出这段感情的阴霾,走进了他那个金光灿灿的世界,而她还在一事无成地苦苦挣扎。
当年宋方晏身为艺人不被粉丝允许恋爱,他们的关系转为地下,她被迫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后来他们的关系还是被粉丝扒了出来,她的社交账号被粉丝爆破,她的作品、她的过去被扒得干干净净,她被挂在热搜上任人辱骂嘲笑,甚至有人写了她和宋方晏对家男明星的小黄文。
然后是接连不断的单身声明朝她砸来,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宋方晏和他的公司否认,一次又一次地被那些声明推上热搜。
那些粉丝的网暴也因此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次打开私信后台看见的都是辱骂和黑图。
那段时间,她被网暴得不敢出门,连听到门铃声、手机铃响都会寒颤发抖。
而这些,一开始她都为了宋方晏忍了下来,因为那时候她觉得爱他就应该为他包容这些。
如今回想起来,她讨厌当初那个一忍再忍、百般退让的自己,连带着宋方晏的面目也变得可憎。
只要一看见他,她就会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闭门不出地躲避着网暴的日子。
那些羞辱和脏话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她好像真的是一个贱/货、一个纠缠着别人不放的婊/子……
潮湿闷窒的黏液堵住了她的胸口,虞汀白重重地喘着气,谈显一定什么都知道,这场聚会上的所有人也都知道,还有这座小岛……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背后议论过她,甚至跟着热搜嘲笑过她……
太多情绪在胸口冲撞,虞汀白没注意到一辆疾驰而来的电动车,差点被对方撞到,幸好谈显眼疾手快地一步上前拉住了她,她被惯性带着转过身来,被迫直面了他。
谈显眉头紧皱,眼中含着汹涌的戾气,还有其他她看不懂的东西。
虞汀白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和宋方晏的事情。你在同情我吗?”
谈显愣了愣,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份复杂的情绪急速收缩消失,只剩下对失控的懊恼和烦躁:“你值得我同情吗?”
虞汀白微怔,翻腾的情绪也在他毫不留情的反问中奇迹般地开始平复。
所有了解内情的人,在提及宋方晏的时候,都会安慰她或者大骂宋方晏渣男,好像只有谈显会气势汹汹地反问她,仿佛在问她在顾影自怜什么。是啊,明明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她不该是这样。
虞汀白深吸一口气,很不明显地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不觉得我可怜?”
谈显:“有人比你更值得同情。”
虞汀白:“什么?”
谈显望着虞汀白没有说话,他浅色的眸子像刮起了深海的飓风,变得昏暗混乱,又如之前一样,裹挟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很久以后虞汀白才知道,那里面藏了另一段故事。
一段被她遗忘的故事。
*
二十二年前,虞汀白还是一个刚上二年级的小豆丁。她性子淘,是个学习困难户,总是让老师和杨艺清头疼。
最近杨艺清工作渐忙,晚上常常要加班到八九点才能到家,这对虞汀白来说简直是出了花果山的美猴王,每天都在大闹天宫,作业是不做的,学校是必须去鬼混的——因为学校里还有她的亲亲好朋友!
杨艺清忙得焦头烂额还要被班主任请去喝茶,头疼得要命,最后在邻居的建议下给虞汀白报了个晚自习寄宿班。
听说宁屿一小的语文老师岑令美管学生管得严,很多学生在她那里上晚自习,杨艺清决定把虞汀白往岑令美那里送,原本担心一向不爱学习的虞汀白不会乖乖就范,没想到虞汀白一听要上晚自习,非常配合地就去了。
杨艺清当然不明白,在岑老师家晚自习已经被小小的虞汀白自动理解为放学后还可以和一群小伙伴一起玩耍,这可真是太好了!
周一放学这天,杨艺清在学校门口接到了虞汀白,母女俩一深一浅地往岑令美家走,路上杨艺清一个劲儿提醒她乖乖写作业,不要给岑老师捣乱,虞汀白满口答应,很不走心。
到了岑令美家门口,岑令美出来迎接她们。
两个大人在聊天,虞汀白听见里面传来同学们的嬉闹声,急不可耐地要进去,岑令美笑笑让她先进去,自己还要和她妈妈交接一些相关事宜。
虞汀白背着小书包,卖乖地问:“岑老师,那我坐哪里呀?”
岑令美摸摸她的小脑袋:“你去找个女同学旁边的空位先坐下,老师待会儿就进来。”
“好!”
虞汀白头也不抬地跟杨艺清说了声妈妈再见,就钻进了屋里。
岑令美把一楼改造成了一间自习教室,大概分了五六排,可以容纳二三十个人,现在有的同学还没下课,教室里空了不少位置。
虞汀白在自习室门口扫视了一圈,看到第一排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留着短发的女同学,好漂亮啊,背着小书包噔噔噔地跑了过去。
“你好,我叫小鱼。”虞汀白毫不见外地把书包放在桌上,对他灿烂一笑,露出漏风的门牙。
谈显正在解一道鸡兔同笼的数学题,察觉到旁边巨大的动静,疑惑地瞧过去,正对上一张稚嫩的小脸,他盯着她上牙的缺口,点了点头:“你好。”然后沉默而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又低下头继续写题。
写着写着,感觉不太对劲,一转头,发现小不点也跟着挪了过来,她好奇地凑近着,脸都快趴在他手臂上了。
虞汀白把下巴搭在他胳膊上问:“你写的什么呀,我怎么看不懂?”
“……”谈显想挪开她的脑袋,“这是奥数题,你们还没有学到。”
见虞汀白还是一脸渴望地瞧着自己的作业,谈显环顾周围,还有许多同学在,他应该做一个热情的、友好的人,这样才能招人喜欢,于是主动问看起来很笨的虞汀白:“你想学吗?”
虞汀白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
谈显把习题集挪过去分她看,再把思路和步骤一步步地拆解给她听:“你会了吗?”
虞汀白盯着谈显的眼睛痴痴感叹:“你眼睫毛好长呀。”
谈显:“……”
虞汀白如痴如醉地望着他:“你好漂亮,我可以叫你公主吗?”
“……”谈显有些崩溃。
岑令美和杨艺清寒暄完从外面进来,看到虞汀白坐在谈显旁边,两个小朋友的姿势很奇怪,虞汀白倾身凑近,几乎把谈显逼到了角落,谈显则紧紧地贴墙壁,一张白净小脸憋得发红。
岑令美疑惑:“小鱼,不是让你坐在女同学身边吗。”
虞汀白更疑惑,指着谈显漂亮的小脸蛋问:“他不是女同学吗?”
噗嗤——周围的同学哄笑起来。
“阿显是男的啦!”
虞汀白再看向谈显,谈显满面通红,皮肤白里透粉,更漂亮了。
……
虽然谈显是男孩,座位也被岑老师分开,但在虞汀白看来,谈显长得白白净净,说话也温温柔柔,和外面那些男生不一样,很需要她的保护咧。
所以她总是往谈显身边贴,好吃的分给谈显,小手工也要送给谈显。
于是谈显每天都能变着花样地从自己的抽屉里淘到新东西:隔壁邻居院子里的柿子、乱七八糟的捕梦网、按一下会跳起来的青蛙折纸……
谈显很无语,找虞汀白说过一次别再送他东西,虞汀白一边应着知道了,一边疑惑地问谈显,你的手为什么总是白的?
谈显被问得一头雾水,就听虞汀白摊着两只手说,她最近最大的苦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天早上出门前她的手心都是白的,到了晚上就变成黑的了。
说这话时,虞汀白刚和小伙伴们玩完立定跳远,她为了不被后面的男同学碰到,半个身子都趴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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