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邵代柔赶在李老七身后赶到堂屋,卫勋已经向熊氏辞别毕了。
熊氏慌了神,一会儿要倒茶一会儿要留饭,嘴里说着这样那样的话捱延着,一壁差了几拨人去找李老七决断。
李老七匆匆赶至,又是一番令人疲倦的寒暄,卫勋冷淡地应付着。
把李老七口水都说干了,眼见确实挽留不住,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等李老七和熊氏说得七七八八,邵代柔总算逮着一个空子,从门口迈进屋子里,开口问卫勋道:“将军识得我父亲母亲?”
卫勋闻声调头看她,先唤了声大嫂,才颔首应是,“旧年间两家有过交通,我年幼时还曾随父亲赴过几回邵公宴。既然今日到了青山县,没有不去拜见长辈的道理。”
听上去,当初应该也不如何熟悉,只是骨子里的礼数使然。
管他到底有没有渊源呢!邵代柔只知道机不可失,一咬牙道:“既然这样,哪里有让将军纡尊登门的道理?不如我先递个消息,使我大哥来接才妥当。”
出乎意料的大胆提议霎时惊呆了众人。
邵代柔暗暗瞄向卫勋,她的眼睛一定原原本本地透露出了她迫切的渴望和请求。
堂屋里连主子带下人统共十来二十个人,她别人不求,独独只求他,卫勋看她一眼,迎面陷进一瓯无力迫切的恳求中。
他认同道:“是我考虑欠佳,贸然登门倒是不妥当。只好劳烦大嫂辛苦跑一趟,先行知会家里,到合适时我再前去拜访。”
众人到这都听得恍然,这么一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邵代柔想回邵家。
至于卫勋嘛,偏向邵代柔是不争的事实,没得争,也没必要争。李老七心里冷笑,笑他们这些从天上下来的贵人,总是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怜悯看待弱小,自以为菩萨心肠,其实不过将人视若蝼蚁。
心里头正咂嘴讥讽,那头卫勋问他话了。
“自然,一切还是要看七爷的意思。”
既然如此,明着,可以卖卫勋一个面子;暗里,也讨好了一回邵代柔。何乐而不为呢?
李老七从善如流,假意摸着胡须思忖片刻,迟疑道:“姑娘嫁人了,理当是要回门的,只是当时我们大爷大奶奶的情况和别家都不同……”
沉思片刻,再作惋惜状摇头,李老七长叹一声,“过去的事,唉,如今也就不去提它了,今后都是相互依靠互作打算的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谁还不为谁作想为谁疼?依我看,大奶奶是该回娘家一趟,多住几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作是回门了。”
熊氏一听,心里暗暗发急,借故把李老七拽到一边,哑着声急问:“就这么放她走啊?你就不怕她回了邵家,又像过去似的不肯再回来?”
李老七横她一眼,皱眉把袖子掸开。
今时不同往日了,邵家不让邵代柔来李家是因为想巴结李沧,如今李沧都死了,还费心费力跟李家对着干有什么意义?
心里恼火得很,嫌熊氏一如既往想得不够透彻。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熊氏提起了这一桩……
为了保险起见,李老七回去赔过笑脸,对卫勋请示道:“我们乡下小地方,不比京城条条大路都宽敞,七拐八绕的,我认得路,我带路,岂不是最便宜?有幸送过将军,还能顺道送大奶奶去邵家,如此也不必劳烦邵支使来回了,我先使下人跑一趟腿便是。”
说着,转身朝向邵代柔,眼睛却依旧讨好望向卫勋,“大奶奶只管在娘家待,过两日——不,过三日,我再亲自去接大奶奶回,可好?”
虽然牵涉了两个人,邵代柔自然是没什么决定权的,一干人全都等着卫勋拍板。
“既然七爷这么说……”卫勋缄默片刻,
邵代柔的目光灼灼注视着他,满满的期待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我客随主便就是。”
他道。
*
邵代柔坐马车,男人们打马在前,车框上钉的老旧竹帘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击打出“啪啪”的声响,晃得人心焦。
憋坐了几刻,她总算是忍不住,在“哒哒”马蹄声中打起车帘一角。
一眼便找到了他的身影,他与李老七驾马而行,即便相距遥远看不清衣裳,邵代柔也能从更为笔挺的腰背辨认出谁是卫勋,看雪花密密地落在他的肩上,看他执缰扬鞭的姿态,马蹄踏过掀起如雾的雪痕,就如同缭绕在她心上的迷雾。
为多偷得一时半刻而欣喜,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大怅惘。
许是感应到身后缠绵的凝视,卫勋在马上回过头。
茫茫大雪飘飘扬扬隔在中间,邵代柔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然而由于极佳的目视力,卫勋可以清晰捕捉邵代柔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变化,可以看见目光中流露出的每一分好感,只因为他为她做过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邵代柔或许对他产生了一种由感激而蔓延出的信赖。
卫勋极其习惯于被人信赖,这是他立足于战场的根基,兴许是实在太过本能,这件事并没有令他产生困惑。
只是一般信赖他的都是男人,眼下突然换成一个女人,感觉确实有些许不同。
他一时也理不清这种依赖到底对她是好还是不好,她应该能够意识到,她从他这里得到的这些帮助实质上可有可无,将来的路,她依旧只能踽踽前行。
让两个人各自思忖的对视其实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瞬间,卫勋便听李老七毕恭毕敬唤了声“将军大人”,放慢了行马的速度,见李老七扭过身来谄媚笑着,露出被水烟熏黄的手指朝前指道:“前头朝左打个弯,最敞亮的高门头便是邵家门了。”
先入目的是一家可打尖可住店的客栈,生意还不错,不时有客进进出出,小二迎来送往。
越过喧嚣的铺子,再往巷子深处走一走,闹哄哄的周遭就静了下来。
是深宅大院不假,还依稀能够辨别出往昔的辉煌,可惜几段用于修缮的木头明显比原先次了一大截,下面是一整面高耸的砖墙上缝缝补补,用的浆料时好时坏,深一块浅一块,斑驳得扎眼。
明明多少年来一贯如此缺憾,如今一想到落入卫勋的眼里,邵代柔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没等人扶她就揭开帘子急急跳下了车。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万万没想到,李家车把式见邵代柔下了车,就急着要将车子赶到有檐遮雪的地方去,猛然一扬鞭,马受了惊,猝然嘶鸣一声扬了蹄。
邵代柔来不及躲闪,眼见迅猛力道就要迎面踹来,蓦的,一条紧实的胳膊稳稳把托住她的腰,带起的半个圆弧飞快将人旋开,再将她放稳在路旁台阶之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或许还不及一个呼吸的时长,邵代柔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面露责备的卫勋。
“为何等车不停稳再下来?大嫂在我眼里不是如此毛躁的性子,遇到危险怎么办?下回理当仔细些。”
脱口而出的话语有些严厉,就像是他试图管教大嫂一般,十分不妥当。
自然,比起语气,更不妥当的是与她身体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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