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代柔回去的路上平静极了,心像寂寥的荒野,除了过境的风,什么都没有,无怨无恨,无喜无爱。
回了房,一头栽在宝珠旁边,本是担心睡不着的,没想到竟昏昏沉沉陷了下去,天似乎亮了,房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光秋姨娘就来了好几趟,邵代柔能感觉到,这样躺着实在不成体统,她想起来,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只管睡得冷汗潺潺。
后来秦夫人也惊动了,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探手摸了摸额头,叹一句幸好没高热,转身问宝珠:“你姐姐这是怎么了?”
宝珠擦身喂水忙了一头汗,琢磨缘故已经琢磨半天了,猜想着说:“姐姐先头熬了好几夜,想是熬不住了。”
邵代柔是想把手上的活计都结了,不欠人家的,省得今后到了李家去,出也出不来,麻烦。
秦夫人大致晓得原因,自尊却不允许她承认知情,针线篓子就搁在床边的绣凳上,她刻意不去看它,只觉得双肩都在这一针一线里节节垮了下去,便不敢再看了,那竹篓子彷佛在身后追着她要吃人。
她别了眼过去,说:“想来也是的,操办红白事最是累人,铁打的人都要歇几回。我先前遣人去请大夫,算算时辰也已经快到门上了,还是把个脉稳妥些,要是只是疲累倒还好些,就由得她睡去就是。”
大夫来也是这样说的,,邵代柔人虽过分瘦条条的,身子骨却是很经得起磋磨的,累的是心,但这心病哪有药可医。
大夫给开了两副安神的药剂,秦夫人扫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心疼药钱,只说不用开了。
大夫也不需要斟酌,横竖是没什么大病,吃药也不过是安慰而已,那就算了吧。
于是阖家都识趣不去打搅,让邵代柔横了个天昏地暗,哭是哭不出来的,也压根没到要哭的地步,就只是觉得空得彻底、空得乏味,睁开眼时心里眼里都是空荡荡的,一个字都不想说。
不说倒也不得行,宝珠当场扑过来抱住她:“我的好姐姐,你可算醒了!你要再不醒转,我都要怕那庸医误人了!”
说罢便细细碎碎将先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都还气呼呼的:“我要是将来嫁了大官,指定能给姐姐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
邵代柔听得又想笑来又想叹气,空茫的世界似乎又重新被这些琐碎的嘈杂填满了,她恍惚中觉得与卫勋相处的这几日就像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日子还要像过去一样过的。
她由衷地笑了笑,算是为这没因没果的一场梦划下了终点,决心再不去想他了。
和宝珠笑闹着要起身,依稀听见外头有人在唤邵大嫂。宝珠替她出去看过,说是有一位卫家军的军爷在找她,已经在邵府门外等了她大半天了。
“找我?”
邵代柔不得其解,但叫人家白等那么久总归是极其过意不去,赶紧爬起来梳洗更衣,匆匆往堂屋里去。
邵平叔么,自然是像以往那样不见踪影的,好像又是去山里访哪位棋友去了,他一贯是这样随性潇洒。
于是便由秦夫人待客,寒暄几句,见那军爷半天不开口说正事,像是打定主意要与邵代柔独处,秦夫人便识相找了由头留他二人独处,
邵代柔昨日在客栈撞见过他一两回,晓得他既是卫家军的人,也是卫勋比较信任的家仆,犹豫着直问道:“军爷来找我,可是卫将军留了什么话给我?”
那家仆道是,“二爷说大嫂子是性情中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邵代柔点点头:“不妨事,军爷请讲。”
她还道会是什么话要嘱托,没想到那家仆二话不说,竟先从腰封里摸了两张银票子递过来:“二爷来一趟,家大人势必会议论二爷给未亡人留了多少钱。这里两张票子,多的那张是给大嫂子娘家的,另一张给李家,邵大嫂子拿去应付。”
“这哪里使得!我不能要。”
邵代柔变了脸色,并不去接。
家仆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笑道:“二爷请大嫂子不要推辞,你就是咬定说没有,他们也未必会信。”
“我还管他们信不信不成?”邵代柔甩了气话,当然这话里主要针对的是李家那帮饿鬼了。
“拿着吧,多少是我们二爷的心意,大嫂子也免得届时左右为难。”
邵代柔垂眼瞟了眼票子上写的数目,倒是不算太多,她不收也不是,收也不是,只觉得把所有人都觊觎她拿了多少钱的事摊开来在卫勋面前摆着,简直丢脸极了。
家仆见她没再推拒,松了口气,一转身,袖笼里摸出一个黑匣子,双手恭恭敬敬托了,往邵代柔跟前一递,瞧了瞧门关实了,才声音压低道:“这是我们二爷单独留给大嫂子的。”
在邵代柔惊愕的目光中,他继续往下说:“二爷命人全换了通行宝钞,大嫂子到哪家钱庄都兑得。”
“对了。二爷特地交代过,大嫂子孤身一人,又是女子,若是上钱庄兑换大笔银钱,不定会不会引来有心之人觊觎,给大嫂子如此一笔银钱,只怕是祸不是福。只可惜这番二爷走得突然,实在来不及为大嫂筹谋更多,只能让我多叮嘱大嫂子几句,轻易不要透露给人这笔钱的存在,若是哪天真需要兑钱,切切小心再小心,实在有难处,随时往京中卫府写信,信只管交给门房即可,府中自有方法能联系到二爷。”
“大笔银钱?”
邵代柔惊了一瞬,忙把匣子往他跟前退回去,声儿都哆嗦了,
“不不不不不,这我哪里能收得——”
那家仆拱手一作揖:“我实话实说啊,请邵大嫂子别介意,我只听命于卫家,二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二爷说要把东西交到大嫂子手上,所以大嫂子若是一日不接,我就在这里等一日。”
这话尽管说得又冷又硬,邵代柔没觉得哪里不好,因为晓得他是代卫勋来的,卫勋心肠是好的。
家仆见邵代柔迟迟不应,又乞求道:“大嫂子行行好,别叫我在青山县一日一日耗下去,我还得上路去追二爷哪!”
邵代柔原已决定要死灰一盆,哪里抵得住余烬中还诈尸似的爆燃一两下,踟踟蹰蹰的,还是没忍住问:“他……卫将军他,是去哪里了啊?”
问完便哎呀一声,突然间醒过神来,忙摆手道:“是我关心则乱了,如果不好说得,军爷倒也不必为难。”
她眼睛盯着匣子,眼神虚着飘啊飘的,显然是期盼着得到回答的。
家仆看着她,那张脸又瘦又小,估计比他一个巴掌也大不了多少,脸颊和嘴唇都透露出一股疲惫的苍白,眼睛里却倔强得很,我见犹怜这个词似乎不适用于这种场合,只恐怕没人能狠心当真拒绝她。
家仆叹了口气,按照卫勋的要求,并不将卫家眼下如何艰难告知她让她烦恼,只答她的问题:“大嫂听说过西剌没有?”
自然是听都没听说过的,是哪个城?
邵代柔得了答案,却没有比没得时放心多少,手指慢慢捏掐着另一只手背,不晓得能不能往深里问,想想还是作罢了,只捡着能问的问:“明年……明年李沧将军祭日,卫将军来不来?”
“主子的事情,这我也说不好。”家仆话没有说死,“二爷同沧兄弟情同手足,若是能来,应当是会来的的罢。”
“噢……”
沉甸甸的匣子终于没那么压手了,只要还来就成,只要卫勋来,她再还给他就是了。
想想心境真是复杂极了,千丝万缕乱七八糟,理也理不清爽。这算什么回事呢,她到底是烦恼还是喜悦,已经决心要往前走了,走出几步,惊觉竟然还是在原地打转,难不成是说给自己顽的不成?
她慎重捧着个匣子沉思,家仆看着她,心里也直犯嘀咕呢。
卫勋身兼数职,年俸统共算下来六千余贯,何况祖上富裕,要照理说,富可敌国不至于,腰缠万贯应当是轻而易举。
可这一切都架不住他要养卫家军。大到粮草马匹,小到弓矢横刀,样样都是无底洞,尤其是这几年,宫中有意无意在削减卫家军军费,光靠公账支撑军队开支自然不够,钱全凭卫勋良心往里填。
这一回,除了宅屋职田之类难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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