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勋将灌满温水的茶盏绕过砚台推至她跟前,不疾不徐道:“大嫂还年轻,与沧大哥也并非情意相投,实在不必将余生都捆绑在孤寡和悲痛之上。实不相瞒,前些日子令堂找过我,想让我在京城替大嫂寻觅一户值当托付之人。我是再赞同不过的,只是思来想去,还是先问过大嫂的意思才好做决断。”
邵代柔承认,在卫勋最初问她愿不愿意改嫁的那一刻,尽管明知道他不可能是那种意思,她的心依然该死的猛坠了一下。
听他说完,心都冷了下来。噢,原来只不过是受了秦夫人所托,要替她寻觅下家。
可是,不然呢?
难道还会有什么旁的可能吗?
嗐,再没有啦!
她抿动嘴唇单薄地笑了笑,那笑容淡如薄烟,缓缓笑出的一口气里滚出了类似“果然如此”的释怀感慨。
颤动的眼睫像是哗啦啦坠下了无数雨滴,将卫勋的衣衫浸染。他匆匆收回视线,专注落在于她在手中抓握的斑管笔杆上,不去听那几乎无声的细微叹息。
“我竟不晓得有这样的事呢。哎呀,要劳累你为我奔走,那我是真真过意不去了。”邵代柔只管笑着道谢,这世上哪有那么轻易的事呢,照她对秦夫人的了解,能得秦夫人点头允她再嫁的,必然是能助邵家回到京城的有能之士。这可如何是好找的?
要是这种有担当又不挑拣男人真遍地都是,宝珠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还没定下人家来。更何况她还是个寡妇。
就算,卫勋与旁人的能力不一般,真叫他找到了愿意娶她这拖家带口大累赘的大傻子,李家又哪能那么轻易放她走呢。
邵代柔压根没报什么希望,也不带多少期许,写完小心翼翼将那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笔置回笔山上,抬起头来,习惯挤出的笑容中带着单薄的倦意,随口笑道:“我倒没什么所谓的,嫁不嫁的,且看缘分就是了。”
说话间,若有似无的哀与怨都重新攀上了她的眉眼,并非出于故意,只是愁苦像是阴魂不散的鬼影,悄没声的覆在她的人生上,无人在意。
那苦笑萦绕至卫勋心间,将将痛下决心要保持距离再不多事,就几句话的功夫,竟就开始怀念起她方才与他吵与他闹时眼中的明媚春光来。
他还是为她打算:“夫妻间既讲姻又讲缘,能够心意相通自然最是上佳。大嫂对未来夫婿有什么挑拣,可以先告诉我,我使人多留意。”
一句话引得邵代柔失笑起来:“我什么处境你是晓得的,哪还能容得我挑剔呢!人家不嫌弃我都是人好了,我有哪点还值得去挑拣别人。”
“大嫂不要自我菲薄。”卫勋出声制止她的自苦。
本来想接的后半句话是“我认为你比任何人都好”,但他抬眼便见她缟衫净妆,是因为她在为李沧守制。
卫勋收回视线,终将后半句话生咽回去。
缄默蔓延开来,邵代柔有些坐不住了,方才她是不是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人家不过是口头上安慰她几句而已,她竟还顺着杆儿往上爬了。
曾几何时,邵代柔很享受与他对坐的时刻,现在却有些庸人自扰的意味了,也许是因为无论怎样他看上去都过于从容不迫,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一头胡想八想。
“小二爷!”
乍么实的一声,吓得邵代柔一颤,只听是郑礼在外大声叫门:“小二爷,你在不在里头?是我,老郑!”
她惊恐地望着卫勋,一时竟然心虚。
男女大防倒是不至于,坐下闲聊而已嘛,正常得很。可闲聊归闲聊,关门闭户的就显得古怪了,尤其叔叔嫂嫂的,瓜田李下,无端端惹人非议。
她心下慌乱无章,又自觉这慌乱来得毫无道理,中间分明隔了一大张方桌呢!况且举止间压根没有半分逾矩——
嗯……即便确实有逾矩之举,那也是一刻钟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她坐得不比谁都老实!
卫勋面上全然不显山露水,因此邵代柔笃定他必然是无法对她此刻的心慌感同身受的,毕竟她看不到桌下他在膝上稍稍攥起的拳。
她只听见卫勋比平常略高了一分调,说在,并未有起身去开门的意思,只隔门问道:“怎么?”
“你怎的门也不开。”郑礼抱怨着,“慧娘叫我到街上去给她捎蜜煎果子吃。我寻思反正你闲在也闲在,一起活动活动筋骨?”
卫勋将目光置放于邵代柔身上,邵代柔亦一瞬不瞬盯着他,读出他视线中的安抚之意,像是在说“别慌”。觉得他真奇怪,她有什么可慌的,她行得正坐得——好吧,她的的确确心里有鬼。
“不去。”卫勋看着邵代柔的脸,言简意赅道。
郑礼嚷了半晌没得见赞同,还在试图劝说:“哎?怪事了,你不是向来最不喜欢闷在屋子里?”
屋中两个人仍旧隔着一方桌对望着,没来由也理不清的默契缠弄在一块,两道目光碰了个正着,双方都愣了下。
该撤回目光吗?像是有些突兀,原本堂堂正正没什么的,大惊小怪撤回岂不是有做贼心虚的嫌疑?
于是就这么对望着,两道视线缠着缠着,化为丝丝缕缕的线,莫名的,气氛胶着得竟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一直看得邵代柔脸热起来,红扑扑的,侧身撇开了眼,扭身的动作大了些,膝头一下撞到桌板底下,登时痛得龇牙咧嘴,又觉得好笑,“斯哈斯哈”地笑起来。
两个瘦条条的肩头在他眼前一颤一颤抖着憋笑,挤眉弄眼的小表情精怪又好笑,因为吃痛撅起的嘴巴呼呼吹出摆弄碎发的风。
风是停不住的,打了个旋儿便往对过飘来,不知擎好叩在了谁的心门之上。
卫勋看着她做眉做眼,亦没忍住于唇边浮起笑意,不过只在一瞬之间,他便为这不该吹过心间的风而惭愧,迅速收敛了神情。
门外郑礼等得渐渐不耐烦了,更上前一步,大喇喇的性子,又因与卫勋有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直接抬掌哐哐拍起了房门,“小二爷,你是不晓得,小娘子们都爱伴着小零嘴儿打发时间,你要是不跟我立马出发,回头慧娘揍我——”
隔壁的门吱嘎一声开了,旋即响起毛慧娘局促中压着火气的责怪声:“你自己去便自己去,干嘛要劳烦卫二爷呢。”
左右一望,难堪地压低嗓音:“叫卫二爷误会我贪嘴可怎么是好!”
娇怒嗔罢,又吱嘎一声关上了门。
那郑礼在妻子身前倒是从不讲什么身段的,迅速收回拍卫勋门的大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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