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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恐惧

小说:

登龙台

作者:

风入松响

分类:

古典言情

“北境加急件!”

江秋向萧芰荷求证后的第五天,从北境千里而来的加急件落在了他的案头。

天问中的翻译迅速完成了情报转写,过去三个月截获夜行人的通讯译本在桌面上摊开,江秋捻着容子玉寄出的信件,尝试着比对两者间的相似之处。

“倒写,取部首,拆字再拼接……”

他把目光转向桌面上的译本,喃喃重复道:“倒写,取部首,拆字再拼接……”

单从一封信想要找到夜行人加密系统的规律,是天方夜谭,好在三个月时段够长,北境军方截下来的信件不在少数。

江秋从午后看到深夜,案上的烛台烧灭了,小圆轻手轻脚地进来替他换烛火,就见江秋已经很不客气地席地而坐,纸张摊了满地,他在其中握着一支笔,不知道在圈圈画画什么。小圆爬惊扰了他,一句话不敢说,捧着烧尽的烛台,又退了出去。

到更夫打了三更,江秋的笔才停了。

他垂下眼,扫了一圈环绕在自己身周的纸堆,眉目间隐隐透出笑意:“解开了。”

他用了将近五个时辰的时间,终于从浩如烟海的信件中找到了一个切口——那是某封夜行人通讯中的边角,只用了五个字,好巧不巧,这五个字翻成梁语,恰巧与容子玉寄出的信件里一句话,有四个字重叠。

虽然这五个字经由加密,根本无法从表面读出实际的语意,但当江秋把容子玉加密的语句和夜行人加密的语句放在一起比较时,就发现对几乎相同的一句话,两者不同词性词的位置排布,竟然是完全一致的。

容氏……在昭文帝一朝造反未果之后,贼心不死,到了敬仁朝,再次胆大包天地把手伸向了季怀仁的龙椅。

然而,情形不同了,从宫内和世家的联姻,到宫外的科举选士,以江秋为首的一批新党站上政治舞台,敬仁皇帝根基渐渐稳固,不再是曾经那个需要向容氏委曲求全的北境来客了。

江秋在深夜里将手中的草纸团成一团,他的目光明亮得几乎摄人心魂。他在心里想:这一次,我要让你们永远不能翻身。

江秋站起身,开始收拾摊在地上的信纸。他把信纸拢作一打抱起来,准备搁到桌面上明天让小圆处理了——就在这时,他突然心里打了个突。

不对,现在的容氏拿什么造反?

季怀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容老爷被迫致仕离京,容氏整体转入蛰伏,只在台面上留了一个容子玉,每天在朝中疯狗乱吠,逮着江秋咬。

……就好像从来没想过握手言和,从来没想过要向新皇的羽翼服一点软,示一点好一样。

江秋眉毛一掀,忽然从这件事里琢磨出不对味来。

他的心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抱着信纸的指尖微微汗湿,又半晌,几乎微微颤抖起来——他在害怕。

江秋仗着自己天资过人,草蛇灰线伏笔千里的谋策,从来都是只有他算计人,没有人算计他的份。他的游刃有余很少出现失误。他的上一次失误还是在送客亭之会。

江秋在黑暗里微微合眼,他能感受到心口忽然心悸的感觉。

他曾经也是这样感到隐约的不对劲,但他蠢笨,还来不及想清楚想透彻,刺客的毒箭就已经发出,他最爱的人倒在他的怀里——

一切都像是一个诅咒,倒映着他的无能。

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气声颤抖破碎。

江秋问自己:再来一次,你还会失误吗?

容氏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容子玉信件的接受方在徐州,而这么不巧,天问回报,近来容周行也在徐州?

“容氏要造反?但他们拿什么造反?小秋,你没有证据。”

季怀仁按着眉心,眉宇间是驱不散的倦怠。

他是临时被江秋从床上拉起来的,他的第一权臣在宫门口拿出了“登龙令”——那东西原本是他玩笑一样赐给江秋的,但依照宫里的规矩,手持登龙令,是可以随时入宫觐见的,从外宫门到寝殿外,硬是没有人赶拦江秋。

江秋一夜未眠的面色苍白,他抿着唇,微微抬起瘦削的下颌:“当年在送客亭,我也觉得不对劲,但苦于没有证据——也就是因为我没有证据,思虑不全,老师才挨了冷箭,我们这半年在朝中的处境才如此艰难。”

季怀仁皱着眉,忧心道:“小秋,这次是这次,送客亭是送客亭……”

不要被困在自己无能的记忆里,不要落了魔障。

江秋支着床帏,把肩背都放松下来,季怀仁从上往下看,他几乎是半伏着的。

江秋很轻地呼出一口气:“先不说老师的事情。容氏要造反我有证据。”

对照之后的两封书信又在帝王的御案上摊开。季怀仁的眉目沉凝下来,江秋除了在容周行的事情上频频失态,其余时候,他的稳定和精准都是值得信赖的。

江秋说:“一封家书做不成铁证,但让陛下信服,我觉得足够了。”

“何止足够?”季怀仁冷笑道,“这就是铁证。”

他一甩袍摆:“江卿深夜带着这些信件来见朕,是已经有了对策?”

江秋答:“陛下知道是铁证,此刻还不下旨查封容府,不就是明白了臣的对策——陛下也想钓鱼。”

季怀仁朗声而笑:“江卿知我。”

一封家书能算什么,最多能做证容子玉身为朝廷命官,和敌国有不该有的往来,但要是伺机以待,等着容氏真正造反,那就是人赃并获,谁也辩驳不了的满门抄斩。

一君一臣在摇晃的烛火间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明晃晃写着的“不安好心”。

临走前季怀仁叫住江秋:“这件事里,朕实在看不出和老师有什么关系,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我不知道,”江秋说,“我……”

我只是害怕。

害怕是因为我的无能,才让我心头最重的珍宝又一次得而复失。

江秋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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