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等了。”应瑕掀开车帘,施施然走下来。
早在姚老头喊出第一声的时候,车上的应瑕就惊醒了,不过一直在车上闭目养神,没有动作罢了。
她在车上捋了一遍近日来的种种异常,其中都与碧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直觉是碧姬种下的那只蛊虫侵蚀了她的神魂——
而碧姬生性并不坏,这么一说,似乎那些异常都能解释的通了。
三夫人看着应瑕,微微愣了一下,或许是感叹她的美貌,或许是膜拜她的气度。很快她福身匆匆行礼,便进了院子。
“走吧。”应瑕揣着手走到姚复面前,自若地看着院子里的景致。
还没等姚复发话,她便率先进了院子。
家里的兄嫂侄子都是拿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行礼被制止后又满怀敬畏地退开准备筵席。
应瑕倒是不在乎,只是姚复对他们疏远的态度有些不满。
可惜出走近十年回家还是稚子,即便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难以反抗父兄的压制。
只能看着应瑕反客为主,在里头旁若无人地到处游赏,仿佛她才是这一方院落最高的主宰。
姚老头换了一身干净又神气的红色袍子,跟姚复身上的一个颜色,由下人扶着,对着应瑕喊:“丫头,站远一点!”
应瑕负手抬头,不明所以,但还是后退了几步。
“再远点!”
“再远点!”
……
应瑕一直退到门外几尺的距离,才听得一声大喝:“好了!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快进来罢!”
院里隐约传来几声轻笑。
姚老头确实是糊涂了,连进入幻境的前后过往大约都记不清了,只是好在现世的他只显了老态,不至于痴傻。
应瑕叹了口气,抬脚再度跨进门槛。
她今日穿的一袭白衣,不是往日的裙子,倒是男装的样式,头发也是半束,显得英姿飒爽。
姚老头兴许对她的脸印象很是深刻,也没把她认成男子。
这院子人手不太足够,于是姚复的大哥二哥帮忙去杀猪宰羊,三哥倒是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说他实在不如当初稚气可爱;三个夫人拉着应瑕进了里头喝茶,只是各不言语,像是对应瑕冷冽的神色有些畏惧。
既是皇帝,又是娇儿,姚复自然不必跟着兄弟们和下人们准备宴席去,便和四位夫人坐在了一起。
“二位嫂子,别来无恙啊。”姚复笑着探进半边身子,冲着大夫人和二夫人挥挥手,随后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坐在了应瑕身边。
三夫人明显不想和她亲近,坐的远远的,正好留了空位。
大夫人放下茶杯,宽和地笑起来:“三叔说小叔不复当初稚气,妾身看还是一般无二。这脾性,倒不像个帝王!”
二夫人也端着茶盘,半带嗔怨地驳了大夫人一句:“陛下这叫随和亲民,嫂子一个乡野村妇,当真什么不懂。”
“行了行了,别吵了。”姚复摆手制住要开口说话的三夫人,夺过应瑕手中的茶水,脸上还含着笑意,“嫂嫂们,珠英爱酒不爱茶,今后再有这附庸风雅的事,可别叫上她。”
应瑕瞪了他一眼,自顾自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来吃。
三夫人似乎收敛了那敬畏,满怀期冀地上前问道:“殿下,这点心好吃吗?”
应瑕咽下口中糕点,不明所以地看向三夫人,随后拍拍手上的渣滓,把盘子推到她面前:“还行。你要吃吗?”
“唉,”三夫人失望地叹了口气,“妾身回去再……”
姚复忽然揽过应瑕的肩,偏头打断三夫人的话:“诸位嫂子有所不知,珠英在朝中军中都雷厉风行,苛刻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她能说还行,就说明这东西不错。”
“不过……”姚复看了看那糕点,又看看三夫人,“贵为皇亲国戚,又是正夫人,嫂嫂们便不必时常亲自下厨了,女子还是学文习武的好,日后几个侄女也要请师傅来学武艺的。”
应瑕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她似乎是世间女子一切不可能的化身——哪有什么不可能,一切都是可能的。
女子不必饱读诗书、上阵杀敌,可姚复觉得应瑕应当不希望看到这些场景。应瑕是一等一的奇女子,天下女子也能像她一样。
应瑕也是女子,她明白自己的苦处,姚复明白女子的苦处,只希望能让她摆脱这些暗淡的寒光——哪怕她从来潇洒。
而这个史无前例的改革的开端,在自己家是最好不过的。
三个夫人都怔愣了一下,旋即不可思议地交换了几个眼神,一致认为皇帝疯了。最终是将姚复几乎一手带大的大夫人蹙眉道:“陛下,世间重男不重女乃是常情,若让女子习文学武,岂不……”
“怎么?”姚复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中的和光消散,发着阵阵冷意,连声音也都多了几分寒凉。
他早就不是在家宅庇护下的雏鸟了,杀伐果决冷厉无情早就深深刻进了血脉。不管是当初给屈郢透露消息的细作,还是曾经生死与共谈笑风生的功臣,姚复都能面不改色地处决。
大夫人恍然惊觉他们地位翻天覆地的变化,立时垂下睫毛,掩盖住眸中的惊惧,但还是强作随和地说道:“无碍,妾身只是觉得……此事需要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这个嘛……大嫂就不用管了。”姚复脸上恢复了温和的笑靥,旋即话锋一转,“长嫂待我如母,我也为嫂子带了些礼物过来——大家一定会满意的。”
“哎哟,小叔这话说的,无非是些金银珠宝,难不成还是诰命么?”二夫人马上接话,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她伸手想拿块糕点来,却一摸了个空,抬头一看,应瑕手上正拿着最后一块。
应瑕见她伸手摸糕点,连忙把最后一块塞进了嘴里。
“抱歉,二嫂。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太饿了。”应瑕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大夫人,还收敛了那身威严如凤冷冽如冰的气质。
大夫人有些埋怨地看了姚复一眼:“陛下在启封时就花名在外,势大的时候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可这俗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弟妹跟着陛下千里迢迢从幽州回长沙,难不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怎么可能!我自己饿着也让她吃饱的!”姚复连忙反驳,可一想应瑕先前在长安吃的人,又想起来在幽州时——他脸色顿时红一阵青一阵,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拽了拽应瑕的胳膊。
应瑕郑重点点头,随后说道:“兴许是我胃口大。上场打仗时粮草不足也是常有的事。”
三位夫人又齐齐看向姚复,三双漂亮的眼写着同样的不可置信:你让妻子上场打仗不说,还克扣军粮?
姚复有冤也说不出来。应瑕有时候心情一般,就会耍小性子,开始胡说八道,一般来说中枪的都是姚复。
也不知道今天哪里又惹了这尊大佛不高兴。
恰巧有下人来敲了大门,那婢女在门口喊到:“陛下、殿下、夫人们,马上就要开宴了,要到前厅去么?”
姚复如释重负,连忙站起身来,俯首看着应瑕,咬牙说道:“走吧,珠英,筵席上吃的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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