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二十一年初,皇太子返京,途中入娘娘庙避雪。至今娘娘庙旧址(今白龙山佛学院)仍保留明帝听经壁画,画中另一个主角就是禅师弘斋。
梁代弘斋和尚留迹颇少,是故学界的相关研究成果不多,近年探赜材料只有佛学院某生学业论文《梁秦骨血祭祀文化考·后记一·弘斋其人》一篇,且学术价值有限,勉强可作参考。可见其下:
和我老师同名同姓的这位弘斋和尚首次见记,正在梁明帝萧玠晚年的一部篆体回忆录里。这部书和他为他父亲昭帝所作的传记一起,成为后世窥探他们父子色彩淡褪的生前世界的宝贵孔隙。无数意义重大的历史碎片被不识珍珠者当作鱼目和破烂丢弃,而这位弘斋和尚,也就成为这片世界的守望者和这段历史的拾荒人。
根据萧玠自述,奉皇十八年的上巳佳节重创世族命脉的同时也重创了他的精神。那股向死的意志水蛭般钻进他身体之时,萧玠感到极大的恐惧。因此,他在郑绥陪伴下,短暂告别了他长达十八年的宫廷生活。他们在民间度过三年,奉皇二十一年的二月返京,至白龙山,入娘娘庙,听弘斋和尚讲经三日。据考证,娘娘庙所在地,当为我寺如今院址。
这里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娘娘是道家元君,她的香火之所竟容许一名佛教徒布教,其实说不大通。以我的学问,实难作出符合逻辑的解释推断,遂截取萧玠回忆录原文,翻译如下:
奉皇二十一年农历二月十八,长安气候异常,天降暴雪,我第一次见到和尚弘斋。但我相信,我在成为萧玠之前,已经和他有过多次面谈。
是日,北风怒号,片片雪花卷落,像飞下黑蓝天际的灰白鸟群。郑绥顶风在前,一手牵马,一手牵我。我抱着旭章跟在后面,踩着他的脚印行进。即将抵达长安之际的这场暴雪让我们措手不及,四周没有人烟,我只能根据父亲讲述的故事,和郑绥上山寻找那座可以蔽身的娘娘庙。
按理说,这样大的风雪,我们三个初来乍到者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抵达终点。但那天晚上,犹有明月。我看到月亮之中,垂降一条素练,从半空泻落,一直铺到我们脚下。那条光辉闪动的仙帔,像为道路施下仙术,让我们攀登那条山石嶙峋的雪路像走宫中平整的青石板路一样容易。
即将爬到山顶处,一小片松树林遮挡了我们的去路。说是林,其实只有大小七棵树,但排列整齐,像被人仔细丈量过后才挖坑种植。打头的一棵已经长得格外高大,树冠一把青翠巨伞一样撑在我们头顶,在月光下,积聚的雪盖也像一粒一粒极微小的水晶碎屑,把每一根松针都描绘分明。
郑绥摸了摸树皮,皱眉说:“奇怪,这树顶多也就七年年纪,居然长得像一棵老树一样,只看样子,说有五十年也不为过。”
我也跟上去,学他摸树皮。他能摸出的是经验的判断,我只是感觉的驱使。这树皮很皱,像上了年纪。但其实手感柔韧,又像是它实际年岁的证明。其实摸它,更像摸一个中年男人长满老茧的手。我感觉像摸爹的手一样。我知道我想爹了。
我说:“咱们上去吧,避一夜,等雪停了赶紧赶路,还来得及家去过年。”
从松树地离开后,我们看到了娘娘庙。
它像藏于山野的一名佳人,怀抱手炉,在雪中向我们频频微笑。它也比我们想象中整齐许多。院中那只大香炉为雪覆盖,炉中仍有几支清香未尽,香炷头跳跃几点火星。廊下整洁一新,应当常有人打扫。
我们走到屋檐下,从门槛前住步,看到屋中的神奇景象。
娘娘金像毫无尘埃,她宽额广颐,慈眉善目,说是一位神女,更像一名母亲。接着,我看到伏在她膝头、穿兜肚手举荷叶的童子,憨态可掬,跟世俗孩子对母亲的眷恋并无不同。
而承接娘娘玉体的莲座下,趺坐一个穿百衲衣的和尚。
他头顶除戒疤外,还有癞疮痊愈的疤痕。面庞红润,颜色年轻,望之当为我们的同龄。这样暴雪之夜,他只着单衣,光头赤脚,却浑身散发出缕缕暖气。一时间,我们闹不清这座庙到底姓佛还是姓道,只得以借宿为题开口。
和尚睁眼,我有些讶然,他这样的年轻人,眼睛居然比我父亲还要沧桑。
和尚说:“太子萧玠,我一直在等你。”
我看看郑绥,将熟睡的旭章递到他怀里,跨进门槛,双手合十问:“大师认识我。”
和尚说:“是施主认识我。”
我道:“请教大师法号。”
和尚说:“弘斋是也。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南秦金河之畔。”
我笑一笑,道:“大师见谅,那大抵是三年前的事了,我的确记不清了。”
弘斋和尚不以为意,请我们坐下,又请我们吃桌上的斋饭。幸亏郑绥在侧,不然雪天孤身遇见这样一个怪人,我决计不敢住宿。弘斋似乎明白我们的顾虑,我们吃我们的饭,他诵他的经。我们将碗筷收拾好时,他正诵到四甘露咒,南无阿弥多婆夜。我习惯性捻住腕部佛珠,也跟随默诵起来。
这次合诵经文,成为我们沟通的桥梁。而我真正确信他是个大能者而非招摇撞骗之人,是在接下来长达三日的讲经之中。那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谈论佛经,第一次有人洞察我生命的秘密,和这个王朝巨树般茁壮的历史下,埋藏地底的、树根般盘虬的我的家族关系。
第三日中午,天地无光,大雪昏昏,我做了一个梦。从蒲团上爬起,弘斋似乎正等待我醒来,等待我向他解梦中之惑。
我问:“大师,贵宗讲十二缘起,一切生灭互为因果。那一个家庭的缘起,真的是先有父母的因,再有子女的果吗?一定是男女结合、夫妻相配,女子之血孕育男子之精,成为能够生下孩子的母亲,这个孩子出生后,男子才成为父亲吗?会不会他和他父亲是一段因缘,和母亲是另一段因缘,会不会是父母的因各自导向他的果,而非父母共同创作了他的果呢?会不会没有父亲,母亲也是他的母亲;没有母亲,父亲也是他的父亲呢?”
弘斋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道:“我近年常觉自己之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树。你相信吗?在我树的世界里,我很早就认识我父亲,远早于他和我‘母亲’因缘的诞生。”
因为梦境杂乱无章,我只能采取我父亲的生命时间,对这些碎片进行排序。这么看,我第一次认识我父亲是在他的少年时代。那是我去年在船上做的梦。江水微微摇晃,像一股微风吹动树叶。我的树叶就这么被风吹散。那时候的我,是一株桑树。
清晨的太阳就这么被一道哨声震碎,哨响后,十几只飞鸟整齐有序地落在我肩上。他们的降落地点似乎也有严格的限制,像那只最胖的鹌鹑,只敢单脚站立、踩在我枝杈口凸起的结节上。他有一次落错了脚掌,当即被飞来的石子击落在地。我看得非常清楚,那颗石头穿过我的叶片,精准击打在他脑部,只这么一下,就敲开了他花色的脑壳,把一缕粘合鲜血的脑浆溅在我下巴上。我耸动肩膀,掉下几片叶子掩住他的尸体,然后去找那杀鸟的真凶。
院中空无一人,看不到吹哨的人,也看不到打鸟的人。我已经明白,这种口哨模拟的是鸟类的语言,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和鸟沟通、从而让鸟成为自己隐藏的助手。
这种鸟哨是从南疆流传进来的技能。我听过一个故事——或许是栽种我的那个人埋下我时的咕哝——大抵是宫中两个妃子起了争端,一个妃子会鸟哨,气极吹起来,另一个妃子以为她气急败坏,捧腹大笑。当晚,她就被亲手豢养的红嘴鹦鹉啄坏了一双眼珠。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杀人技能,而那只被打死的鹌鹑,大概是不听训练、作出忤逆,被当了儆猴的那只鸡。
我依旧没有看到吹哨的人,如果我当时能有后来人身的记忆,我会觉得那跟我早早消失踪迹的伯父梅道然的声音很像。但我当时只看到,紧闭的纸窗上,有一个顶针大的破洞。树的视力比人的视力要强百倍不止。就是透过那个洞,我看到屋里一个少年的脸。
他长着一张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的脸,但个头只有十四岁高低。我发现,他头发边缘有一层极难分辨的粘痕,那应当是他脸上面具的边缘。他一身黑衣,整个人裹在房屋阴影里。我想他从头到尾,真正真实的只有那双眼睛。石头一样,没有感情。
但一个真实的人,怎么会没有感情?
我正纳闷,又一枚石子已经穿过窗上破口飞速弹出。我几乎没有看到他手指弹动,我左肩上那只不服鸟哨咕咕乱叫的鸽子已经被一枚飞石打穿咽喉,这次直接钉在我枝干之上。她黏腻的鲜血从我枝头丝丝缕缕流淌而下时,我听到人的声音——在屋子更里,没有感情地说:“青泥六号,暗器使用,甲等。”
我也就知道他叫六号。
六号和所有青泥一样,寡言,冰冷,神出鬼没。但他是为数不多的会走进院子里的人。我发现他只对院中两种东西感兴趣,一个是头顶的天,一个就是有生命的东西。他白天杀死那两只禽鸟,晚上鬼一样跳出门,在鸟尸腐烂前——我以为他会把它们葬掉,那是我透过他眼神破译的信息,结果他吃掉了它们。后来我听说,他们的领头人开始开掘他们的生理极限,六号作为最拔尖的人才——刀才,不得不在七天禁食期间进行车轮战式的搏斗训练。他太饿了。
六号一只鸟一样,一只脚踩在我裸露的树根上,另一只脚似乎受了伤,有些绵软地拖在地上。但饥饿让他来不及顾忌肉身的痛苦,他像用两条前肢刨土的地鼠一样,动作迅速地拔掉鸟毛。死去这么久的鸟是没有流动的血的,所以当小片鲜红从他掌中积聚时,我意识到,那是他未愈合的伤口。
现在我用人类的语言叙述,说他是个像鸟的人,但在我当时树的视觉里,他还是一只特别像人的鸟。他从这么早开始就成了同类相食的罪犯,这次有我的见证。
我木头的心脏感到一阵恻隐,我微微耸身,让成熟的果子脱身而下。深青天幕下,葚果噼里啪啦降落得如同血雨,有些掉在碎石上,迸溅出甜美芳香的血液血浆。果实被六号一把一把拢进嘴里,他无声地狼吞虎咽,桑葚的汁水染红他的牙齿,从嘴里蜿蜒涌出,让他变成个茹毛饮血的野人。
在我如云的枝叶下,六号吃掉了那两只烤到发苦的、没有摘除内脏的死鸟,他离去时清理了那堆余烬,烧焦的树枝散发出我这棵桑树的清香。
六号因为不服从禁食令,被丢进一只饿狼的笼子。当他浑身是血、一瘸一拐地走回院子时真正引起领导者的注意,他们破格将他提拔为影卫。六号暂时告别了他的野兽生涯,裹上人皮。转去影卫营地的前夜,他再一次来到院中,站在把那堆鸟骨头毁尸灭迹的地方,再次抬脚踩了踩我那根枯死的根茎。轻轻地,像一只鸟的驻足。
我知道他在跟我告别。
已经到了深秋,我没有桑葚能再落给他,耸肩致意时坠落了几片桑叶。那边缘焦黄但叶面鲜绿的叶片被他接在手里,他看了一会,含在唇间,吹奏出一支很短的民歌。这歌曲暗含了他的籍贯和身世,预示了他的命运和爱恨,并州的狂风时隔多年远隔千里仍能随他口中气流叶底振动而掀起,我也是那时候确定,这把快刀、这头野兽,实际是一个蛰伏刀鞘里和兽皮下的人。那次训练是青泥六号所受最严酷的惩罚之一,他的确险些饿死,但我相信,不到十年之后他会有点感激这次训练。这让他挺过了潮州最艰难的岁月。
那天之后,青泥六号转入影卫,代号重光。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会是他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徽记。第二天,这座庭院暴露,赶在朝廷军队赶来前,青泥头领放了一把大火,我和重光居住过几年的监牢一样的房屋被一起烧成灰烬。
讲到这里,我缓了口气。弘斋看着我,说:“这是施主去年的梦?”
我答道:“是。这个梦让我意识到,我所有树的梦境里,那个身份不明的主角都是我父亲。我也真正相信,六道流转,皆有轮回。我或许本来就是一棵树,而不是一个人。”
弘斋问:“施主最早的树梦是什么?”
我说:“是我十四岁寄居行宫那年,几乎病死——但说是树梦并不那么确切,我吐血昏迷时,梦到我变成一棵庄稼,一棵从泡烂的树皮上长出的水稻苗。我知道那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是玉升元年,西琼兵临的潮州城。”
我水稻的身体喜雨,但无法耐涝。那场长达数月的雨季简直将天捅破个窟窿。街衢之上,浪花翻腾。田地之中,波涛汹涌。我面前的排水沟渠已被冲毁,形成一条新的河流。无数庄稼的残肢断腿从我眼前飘过,在蟾蜍宏亮的叫声里弥漫开铺天盖地的死尸之气。一朵梨花顺流而下,远远地像一具美丽的艳尸,直到她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才看到她被沤烂的皮肤和泡到发白的身体。雨杀了我所有身为植株的兄弟姐妹,但雨还在下。若非那截死树用他无私的身躯抱紧我的根系,我这条小命早就随水东流了。水流即将把我拦腰掰断时,我从岸上——堤坝上听到被大雨冲散的马蹄。
在这个梦里,我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年轻的父亲。他披蓑戴笠,不等白马住步就跳下马背。那把环首刀挂在腰间,一把铁锹被他握在手里。我听见他大喊,横渠被冲塌了,先通沟!看好脚底,别踩秧苗!
身后的壮丁跳下河岸一样扑通扑通跳下堤坝,在我父亲带领下重新掘沟。我父亲的手是一双神奇的手,什么东西在他手中都如臂使指,他用农具灵活得像用他那把快刀一样。泥水溅在我父亲头脸上,暴雨劈头盖脸像无数耳光。他那双如同铁铸的手臂却不知疲倦,从天公的利齿里为潮州抢出了这片即将涝死的土地,我也因此苟延残喘了半月有余。
半月之后,西琼围城。
天灾刚刚结束,人祸接踵而至。大水退去后,土地裸露出湿红的身体,扎根身上的所有活物全被拔取充饥,只留给她满身疮疤。这时候,我们这片幸存的庄稼终于抽穗,我羸弱的身躯里散发出阵阵馨香。感谢那截死树,在这片水土流失的土地上为我提供肥料。我拼尽全力地想提早成熟,提早被收割下来倒进热锅,赶紧喂养这座即将饿死的城市。但当父亲手拿镰刀率队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意识到还是太早。我没有发育完全,我的谷壳里还是脑浆一样流动的浆水。我用庄稼的声音大喊,等等,再等等,我尽力长了,等我结实了才能填饱你们的肚子呀!
我哀声祈求时,听到有人类的声音和我一起传来,一高一低一响一弱,吹奏交响乐一样大声振荡。那人也喊,等等,再等等!
那是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他穿一件缝补禽鸟的袍子,似乎是某种身份象征。所有人给他让开条道,但他跑至我父亲面前依旧跌跌撞撞。结合我如今为人的判断,他正是当时的刺史吴月曙无疑。
吴月曙拉紧我父亲持镰刀的手,哀声叫道:“庄稼才抽了穗……潮州已经两年没种出过粮食了!”
我父亲毫不留情地打断,“等稻子熟了,这些人的尸骨已经烂了一个月。”
他用警告的声音说:“使君,树根已经刨尽,孰轻孰重。”
我看到吴月曙探出的手腕像一截泡烂的木头一样软下去。我父亲用沉默的等待,逼迫他发号施令。雨中,吴月曙振袖一挥,我父亲便迈动脚步,跨到我面前。
在看到他的脸前,我先看到他脚下的草鞋。那是和我同胞的稻草所编,经不得长久沤水,前段已经破烂,翻出草叶湿瘪的经络。那个破洞突然让我想到我还是桑树时,院中窗上的那处破损。接着,父亲从我面前蹲下来。
听他和吴月曙对话的漠然,我原本以为我会看到一张严酷冰冷的脸。但抬头时,我对上一双泪光闪烁的眼睛。
大雨如帘,我却仍能分清泪水和雨水。雨水腥苦,泪水甘甜。我父亲流着泪,右手却干脆利落地掐住我的脖颈。他抽动镰刀的一瞬间,我感觉他比我要可怜。
我父亲杀死我之前用泪水灌溉了我。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当天收割的全部稻苗,父亲一口没吃。我和一些麸皮树根一起煮成稀汤,灌进一个男孩的肚子。但和他空瘪出血的肠胃相比,这些不过杯水车薪。
最后这个男孩饿死在我父亲怀里。
我再次停下,不得不捻动佛珠来平息心情。弘斋没有提问,安静等待。我抬手擦拭额头冷汗,说:“大师,我相信三世两重因果,我相信此有彼有、此无彼无,我相信我之所以成为我父亲的儿子,不是因为他遇到了我的‘母亲’。但……我不确定这些树梦,是我患病的臆想,还是过去存在的真实。”
弘斋问:“施主何出此言?”
我说:“昨晚的梦里,我再次梦到了我、梦到了我父亲。”
我说大师,我也梦到了你。
历史有诸多未解之谜,例如怀帝之死、沈娑婆的身世,还有我这条生命,但无一例外,这些谜面都有一个真正的谜底,而弘斋和尚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没有谜底的谜题。我登基之后命人编纂天下文集,发现他现身于许多版本故事,并且和我父亲关系匪浅。
我的老师李文正公在他那部《元和玉升遗事新编》手稿里记录,弘斋曾在元和十五年底的白龙山遇到我父亲,而潮州地方志记载,玉升二年锦水鸳爆炸案,我父亲命悬一线、我阿耶穿耳请神之际,有一位姓名不详的癞头和尚造访公廨,拟了一个奇怪的方子让我父亲服下。文中揣测,我父亲能够起死回生,除却我阿耶的精诚所至,或许还有这一剂仙方的缘故。之后,我向父亲问起过弘斋,但父亲对这位僧人的印象十分模糊。并且除了书面记载,弘斋和尚似乎没能在任何人记忆里留下痕迹。后来我甚至去造访过撰写潮州志的人,但那位苍髯老翁告诉我,那一节的内容并非由他主笔,地方志初稿由我的老师李文正修正过,我推测那可能是我老师的补笔。
但当时老师远在西塞,是如何将千里之外的潮州之事绘声绘色、不遗巨细地记录在案,又成了一个崭新的谜团。
但我所言非虚,在娘娘庙做的梦里,的确出现了弘斋。我推测出那正是这个悬疑所在——玉升二年初春,我父亲死而复生的真相。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对院中那株梅树情意眷眷。
这个梦里,我成为那棵老梅。
此处还有一个疑惑。据我父亲所述,这株梅树早已植根庭院,在西琼兵围期间被扒掉树皮充饥,已然衰败而死,却在潮柳合治、我父亲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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