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有一打猎之地，名唤“昆明池”，始建于汉代，太宗皇帝曾在此处举行过一场大狩猎，是官僚贵族，平民百姓都爱来的游赏胜地。
今日郑秋潆与王毓秀便约在这里相见游玩。
“毓秀，你怎么是坐马车来的？”郑秋潆穿着一身干练的骑装骑在马上，侧头看向身旁坐在马车里的王毓秀，十分不解。
“我今日不便骑马。”王毓秀神秘兮兮地看着秋潆说道。
“什么意思？你来月信了？”
“哎呀！不是，等会你就知道了！”王毓一边朝郑秋潆摆手，一边望向远处。郑秋潆不再多问，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
远处，有两人驾马而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沉稳而有规律的哒哒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而后逐渐速度减缓，转成慢条斯理的踏步声，显得优雅端庄。
来者定是两位谦逊有礼的人，郑秋潆从细节处判断得出结论。
“阿兄！卢公子！”
嗯，原来是毓秀的兄长和卢公子。
郑秋潆想这毓秀的兄长定是谦逊有礼的世家贵公子，至于这卢公子也一定......
等等？卢公子？哪个卢公子？
郑秋潆从刚才就一直盯着马蹄沉思，现在突然反应过来后，猛地抬头，看向骑马之人，目光灼灼，令人生畏。
果不其然，又是你。
卢有龄。
原来让毓秀等了半月之人，竟是他，架子一直都那么大，从小到大，都是！
郑秋潆看向卢有龄的目光十分热烈，照理来说，若是寻常男子要么恼怒，要么害羞，早该撇开头不去对上她的目光。
但卢有龄不然，他也回望向她，眼神不见一丝闪躲。
身为大理寺少卿，他的这双眼睛见过太多人，大多还是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的眼睛里都是怨、恨、伤，像郑秋潆这种直率而坦诚的目光，他倒是少见。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呢？”王毓秀觉得这两人再这么看下去，眼神都能搭出一座鹊桥了。
王毓秀跳下马车，看向王尚，“阿兄，我今日没骑马，可否与你共乘？”说着还不停地向王尚使眼色。
王尚心领神会，用他拙劣的演技开始做戏，“哎呀，真是不巧，阿兄今日这马没吃饱饭，我一个人骑还行，实在受不住两个人啊！”
没...没吃饱饭？好敷衍的借口，郑秋潆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看向王毓秀。
【你这阿兄忒不靠谱】
不靠谱的阿兄又看向正在给马捋毛的卢有龄，刚开口说了句，“三郎...”就被卢有龄打断，“六郎，真是巧了，你的马今日没吃饱，我这马今日也没睡好，你看它这都开始掉毛了。”说着把从马身上硬薅下来的几缕毛，拿给众人看。
......
他这人真是心狠手辣，连马驹都不放过，郑秋潆再度扯了扯嘴角，看向王毓秀。
【你就为了看这几缕毛，等他半个月？】
王毓秀看懂了郑秋潆表情里的不解，颇为无奈地闭了闭眼睛，而后说道，“也罢！我与秋潆共乘一匹！”
最终，王尚和卢有龄各骑一匹马，王毓秀与郑秋潆同乘一匹，四人出发前去狩猎。
因毓秀与秋潆共乘，两人之间说些悄悄话，另外两人也听不到，郑秋潆便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始盘问王毓秀。
“你究竟是何打算？又是苦等别人赴约，又是想与别人共乘的？”
“我这表现不明显吗？”王毓秀坐在前面，扭头看向郑秋潆，也看向骑在她们后面的卢有龄，盯了一瞬后，似乎被卢有龄发现了，立马垂下了眼眸，假装跟秋潆说话。
“不明显，除非你亲口跟我说。”郑秋潆把王毓秀刚才的羞涩样子尽收眼中，明明心中已有答案，却实在不愿面对。
王毓秀的嘴唇贴近了郑秋潆的耳朵，口吐如兰地说出了五个字，“我心悦于他。”
听到了最不想听的答案，郑秋潆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她扬起马鞭，“驾”地一声策马而奔，徒留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三郎，郑家这个女娘看起来不太好惹啊。”王尚拍了拍脸上的尘土，那是郑秋潆的马在奔跑前扬起的，恰好落在了后面这二人的身上。
卢有龄甩了甩袖子，眼色不善道，“难道我就好惹了？”这话听得王尚一激灵，连忙赔罪道，“对不住三郎，今日也非我本愿，你也知道我这妹妹最是受宠，给她惯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我要是不帮她约你出来，在家可没法活了啊！”
王尚一番声泪俱下的解释，卢有龄一个字也不想听，若不是跟他还有些交情，早就骑马回府了。
“你听好，这事我只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圣人现在已下诏令，咱们两家绝无联姻的可能，我不想赌上官途娶你妹妹，更何况，我对她也并无私情。”王尚看见卢有龄这般严肃模样，意识到今日之事确实是过了，一直点头，举起手来发誓保证今后绝无第二次。
“可是三郎，你已及冠，婚嫁大事确实也该考虑，你对我妹妹没私情我倒是猜到了，但你可对谁有情啊？”王尚想缓和气氛，所以说了点轻松的话题，但卢有龄见他这副轻佻模样，也懒得回答，只是迅速拉弓搭箭，“嗖”地一声，一只箭脱手而出，堪堪擦过王尚的脸颊，吓得对方僵硬了半天。
“啊————”
过了半晌，王尚总算反应了过来，捂着脸大声嚎叫，“你在干什么啊？就你那箭术还想着狩猎吗？你要是一不小心射到我了怎么办？！”
卢有龄不慌不忙地整理弓箭和衣物，笑着看向他，“我没想狩猎啊。”
“啊————”王尚又发出一声惨叫。
“你故意的！歹毒！歹毒啊！”卢有龄听到王尚的话，倒也不恼，他想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说得倒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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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自大傲慢又阴险！”
“所以你是说他看不起你的出身，你好心安慰他，他还嫌弃你？”
“没错！”
“可是秋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瞧卢郎如今光风霁月、谦逊有礼的，应是早已改变了。”
郑秋潆不知王毓秀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她猜定是被脸所迷惑。
“毓秀，我承认他算得上有几分姿色，但是有姿色的男人多了去了，你何苦就看上他了呢？而且他根本就没变！谦逊有礼的人会生薅马毛？”
“哎呀，秋潆，你怎地如此苛责，我看是你对他的偏见根深蒂固，所以才看他怎么都不顺眼，照我说，你该多去大街上打听打听，谁提到卢侍郎家的公子，不夸一句品貌非凡，众人的眼光是错不了的，他可不止有几分姿色，还相当有才华，年纪轻轻就担任大理寺少卿，这在我们七望世家中也是佼佼者啊！更何况是与那些寒门庶族相比。”
郑秋潆无言以对，因为她确实对此人偏见颇多，尽管她直觉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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