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何瑞芳接到郑幼福相约在临安寺见面的消息时,时间已悄然流逝了整整一个月。
京城的冬日,寒风似冰刀般割着行人的脸,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仿若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方。
凛冽的寒风如同一头猛兽,在山间肆意呼啸,发出低沉而又尖锐的“呜呜”声。何瑞芳莲步轻移,搀扶着李嬷嬷,缓缓踏上那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阶梯。每一步落下,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清冷的空气顺着鼻腔直灌心肺,冻得她鼻尖泛红。
抬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银白之色,平日里郁郁葱葱的树木,此刻都被白雪层层包裹,树枝不堪重负,微微下垂,像是在这严寒中瑟缩着。天地间一片苍茫,景色透着说不出的萧瑟与寂寥。
何瑞芳下意识地往衣袖里缩了缩手,指尖触碰到暖炉的那一刻,一股温热瞬间从掌心蔓延开来。她轻轻摩挲着暖炉光滑的外壁,那暖意在这冰天雪地中,给予她一丝难得的慰藉 ,眉眼间却依旧藏着化不开的愁绪。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何瑞芳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郑幼福。她快步迎上前去,可当看清郑幼福的面容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眼前的郑幼福,面色蜡黄,颧骨突兀地耸起,眼眶深陷,犹如被岁月狠狠抽去了生气,整个人像是被一场大病狠狠折磨过,毫无往日的精气神。
何瑞芳的目光触及郑佑福的瞬间,只觉心脏猛地一缩。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要急切地说些什么,却又被复杂的情绪哽住,只能嗫嚅着,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难以吐出。眼眶在刹那间泛起微红,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那是心疼与震惊交织的神色。
“你怎么这样呢?”她终于挤出了这句话,声音轻颤,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郑幼福缓缓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视了她一眼。
她的眼眸中,往昔的明亮早已被灰暗所取代,像是被一层浓重的阴霾所笼罩。她的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无奈。
“刮骨之痛哇。”她轻声叹道,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砺过一般。伴随着这声叹息,她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滑落,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可那从眼神中泄露出来的悲戚,却怎么也遮掩不住。那悲戚像是实质化的雾气,弥漫在她周身,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起来 。
何瑞芳的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也隐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郑幼福,眼神中满是焦急与困惑,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失控的地步。
“这件事情明明可以悄悄的消化的,为什么一定要闹出来呢?”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几分质问,更多的却是无奈。每一个字从她口中吐出,都像是带着千斤的重量。
何瑞芳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沉稳的郑幼福竟会把世子被调包的事情毫无保留地抖出来,进而和离?
此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寂静中格外突兀。她直直地看着郑佑福,眼中的情绪翻涌,似是在等待着一个答案,又像是在质问命运的无常 。
进入厢房内真,郑幼福的神色已经平静了,她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皇帝已经开始在查户部和兵部的账了。”郑幼福声音低沉,不紧不慢地说道,语调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些许不安。
何瑞芳闻言,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她连忙稳住,急切地问道:“怎么会突然查账?”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焦虑,紧紧盯着郑幼福。
郑幼福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何瑞芳,接着说道:“冯耀日主管兵部,这件事情不管怎样,他也脱不了干系的。”提到冯耀日,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何瑞芳咬了咬下唇,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喃喃道:“冯耀日……他要是被牵扯进去,事情恐怕会变得更棘手。”
郑幼福微微颔首,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缓缓开口:“我身后还有我外公,表哥们,他们掌握着西南部的十万军队。我不能成为我外公的软肋,不能因为我的疏忽,让他们陷入危险。”她的声音坚定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何瑞芳看着郑佑福坚毅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屋内的光线黯淡,几缕阳光艰难地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投下破碎的光影。郑幼福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身形微微佝偻,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我和郑耀日和离,让南时离开京城,这是最好的决定。”
话落,她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阵哀戚,那哀戚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地刺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无尽的苦涩哽在喉咙。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那是她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眼眶微微泛红,一层薄薄的雾气悄然弥漫,往昔与郑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温暖,在如今的抉择面前,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奈与痛苦。
而想到南时,她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担忧与不舍 。她深知,让南时离开京城,虽能保其一时平安,却也意味着从此天各一方,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这份分离的痛苦,如同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她的心。
“南时虽非我亲生,”她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是断然不能割舍的。”说罢,她缓缓闭上双眼,长睫轻颤,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南时的模样:幼时的南时,总是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娘亲”;稍大些,会在她忙碌时,悄悄送上一盏热茶,那澄澈的眼神里,满是依赖与信任……这些回忆如同一把把温柔的刀,在她心上轻轻划动,每一下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疼痛。
郑幼福再度睁开眼,眸中满是决绝,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唯有把他的假世子身份暴露,才能保全他一命。”话落,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可这是她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里,为南时寻得的唯一生机。
她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庭院,目光却似穿透了层层宫墙,飘向远方。在心里,他默默祈祷,希望兰时能明白她的苦心,平安顺遂地活下去 。
“小皇帝长大了,想亲政了,军权是必须要抓在手里的。”郑幼福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若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话语里却藏着山雨欲来的暗潮涌动。她微微转过身,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向远方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天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而现在军权分为四处,皇帝手中的京城力量,北疆的魏家,南边的陈家,还有我们西南部的外公冯家,至于魏家,怕是第一个要被开刀的。”她缓缓道,语气波澜不惊,却让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提到魏家,郑幼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脑海中浮现出魏家满门的身影。那是一个在朝堂上颇具威望的家族,几代人都在军中任职,手握重兵,威名远扬。但如今,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局势下,他们却成了小皇帝亲政路上的第一个“绊脚石”。
“魏家向来刚正不阿,平日里难免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小皇帝亲政心切,想要尽快掌控军权,魏家手握北疆军权,势力庞大,自然成了首要目标。”郑幼福继续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只是可怜了魏家那些忠烈之士,恐怕要无端卷入这场权力的纷争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在历史的长河中,军权交接与朝代更迭,向来都是被鲜血浸透的残酷篇章。每当新旧权力交替之际,便是风云变色、山河震荡之时。
军权,这至高无上的力量象征,犹如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各方势力激烈角逐。
郑幼福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世瑞这个孩子是个好的,”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你告诉他,尽量远离京城吧,离得越远越好。”说着,郑幼福微微闭上双眼,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像是在短暂地逃避这沉重的现实。
过了片刻,她重新睁开眼,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层层夜幕,看到那个他牵挂的孩子。“京城如今局势复杂,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卷入其中,必定会遭受无妄之灾。”郑幼福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有远离这权力的漩涡中心,他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她微微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让他收拾好行囊,尽快出发,莫要再耽搁。一路上多加小心,避开那些是非之地。” 说完,郑幼福缓缓坐回椅子上,神色疲惫,眼中却依旧闪烁着对思睿的关切与担忧 。
历史的长河中,军权交接与朝代更迭,向来伴随着血雨腥风。
每当旧朝的落日余晖隐没,新朝的曙光尚未破晓,便是权力的真空期,各方势力如蛰伏的猛兽,纷纷露出獠牙。
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军权,将领们或是为了家族荣耀,或是为了心中的抱负,不惜与昔日袍泽拔刀相向。
旧的王朝在风雨飘摇中轰然倒塌,新的政权在累累白骨之上艰难建立。那一片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也承载着历史的沉重与沧桑 ,每一道裂痕里,都藏着无数人的血泪与叹息 。
在光线昏黄的书房内,空气仿佛都因凝重的氛围而微微凝滞。
李世瑞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不停地翻看着案头上堆积如山的情报。每一份情报都被他反复摩挲,纸张边缘微微卷曲,像是在无声诉说着局势的严峻。
他深知,魏家与北狄这一仗,已然是背水一战,唯有打得漂亮,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局势中寻得一线生机,实现翻身。可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内心的焦虑愈发浓重。
如今的朝堂,兵部与户部早已千疮百孔。
兵部里,兵员短缺,原本整齐的军册上,那一个个空缺的名字,仿佛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新兵招募困难重重,百姓们在连年的战乱与繁重的赋税下,生活困苦不堪,哪还有余力将自家子弟送上战场。
户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库房空虚,财政捉襟见肘。那原本应该堆满金银财宝的库房,如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物资,冷冷清清。想要筹备军饷、购置兵器,简直是难如登天。
而此时,北方的狄人虎视眈眈,如同一头头饥饿的猛兽,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
魏家军虽英勇善战,可面对如此困境,也难免力不从心。
缺兵少将,粮草不继,武器装备陈旧落后,要想在这场与北狄的恶战中取胜,谈何容易。
李世瑞放下手中的情报,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满是忧虑与无奈。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金銮殿外已经热闹起来。大臣们身着朝服,迈着匆匆的步伐,陆陆续续登上台阶,走进这象征着权力中心的殿堂。
他们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话题无一不是围绕着北狄的战事。有的眉头紧锁,满脸忧虑;有的则神色激动,挥舞着手臂,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然而,在这热闹的场景中,魏北辰却独自一人站在一旁,形单影只。他身着一袭黑色朝服,身姿挺拔,面色冷峻,深邃的双眸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急。
他在等魏鸣的消息。
为了扭转魏家军在战场上的劣势,他们分了10个批次的人朝不同方向行进,只有魏鸣携带机密图纸前往魏家军。那些图纸,承载着破敌的关键,关乎着战争的胜负。
魏北辰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身侧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为自己打着节拍,缓解内心的紧张。他深知此次任务的艰巨,每一个出去的人都面临着重重危险,北狄的奸细四处潜伏,稍有不慎,图纸就会落入敌手。
“魏鸣,你一定要平安将图纸送到魏家军啊。”魏北辰在心底默默念叨着,眼神中满是期待与担忧 。
晨光熹微,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台阶被照得泛着清冷的光。大臣们陆续到来,低声的交谈声此起彼伏,给这原本庄严肃穆的地方添了几分烟火气。
魏北辰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眉头紧锁,脸上难掩焦虑之色。他不时抬眼望向远方,似乎在盼着什么消息。
这时,徐朝烈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慢悠悠地朝魏北辰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徐家的拥趸,脚步声整齐而有节奏,气势十足。
“魏大人,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虑呀?”徐朝烈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他微微眯着眼,目光像鹰隼一般盯着魏北辰。
魏北辰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徐朝烈,立刻微微低头作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客气:“参见徐国公。”
徐朝烈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魏家军忠心报国,定当捍卫边疆,希望魏老将军依然勇猛善战啊。”说完,他深深地看了魏北辰一眼,甩了甩衣袖,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魏北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双拳不自觉地握紧,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周围的大臣们还在低声交谈,而他却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满心都是对魏家军的担忧 。
金銮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晨光透过琉璃窗洒在金砖地上,却驱不散满殿的阴霾。
赵齐端坐在龙椅之上,周身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威严。他紧攥着手中的账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殿下一众大臣。“啪”的一声,账本被重重地摔在御案上,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惊得大臣们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朕让你们查户部和军部的账,你们就是这样给朕交差的?”赵齐的声音饱含愤怒,在殿内回响。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满是怒容,显然已被彻底激怒。
户部尚书和军部侍郎早已吓得瑟瑟发抖,额头紧贴地面,冷汗不停地从鬓角滑落,打湿了身前的地砖。“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他们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求饶。
赵齐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账本上竟查不出一丝差错,可账目却明明白白写着没钱,这钱都去哪儿了?你们当朕是三岁孩童,如此好糊弄?”
大臣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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