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瞬的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滚烫地落在贺秋停的小腿上,力道不轻不重,将那紧绷着肌肉慢慢揉开。
陆瞬的体温一直都偏高,无论冬夏。
夏天的时候,贺秋停一直不怎么喜欢跟他手挽着手,一是怕被人拍见,二是不喜欢腻歪,但更多的还是源于本能的嫌热。
现在,也刚好进入夏天了。
病房里的空调温度恰到好处,但是窗外的蝉鸣声已经响成了一片。路灯的光透过病房玻璃,将窗外的绿叶明明暗暗地投在墙边。
躺了一周多了。
贺秋停能觉察到自己的消瘦,更能清楚地感知到身上的肌肉正在无声地萎靡。
陆瞬把他的裤腿往上挽了挽,比他更加直观地看到这一切。
贺秋停的皮肤发干,没什么血色,从头到脚,除了嘴唇,都泛着种大病未愈的苍白。
晃进视线里,刺眼得很。
陆瞬心疼地垂下眼皮,神色不明,很快地将布料扯下去盖好,将手指移向那有些肿胀的脚踝。
然而,指尖刚落下,掌下的身体便是反抗性的一颤。
陆瞬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去,“怎么了,秋停?”
贺秋停的眼尾比方才更红了些,微垂着眸子望着他,表情里不是感动,也不是舒缓,陆瞬一眼看去,只觉得静得可怕。
像是一片荒原,无风无雪,却冷得入骨。
视线相撞的瞬间,贺秋停便把头偏向一侧,闭上了眼,整个人还是很安静,像是睡着了般。
陆瞬迟疑了一下,想要继续,可那只被他握在手中的脚踝,却很轻地向后缩了一下。
动作幅度很小,拒绝的意味却极重。
紧接着,陷在枕头里的脑袋慢慢地摇了摇,别过脸去,蹭了蹭枕头的面料。
陆瞬给他掖好被角,走到床头俯下身,柔着嗓音生怕惊扰,“按疼了?这个力道不舒服吗?”
“秋停?”
没有回应。
床上的人依旧维持着那个偏头的姿势,轻闭着眼,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
病房里只剩下空调和加湿器细微的噪音,和透过窗户模糊传来的蝉鸣,反倒是愈加凸显了眼下的这种静寂。
陆瞬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不对劲。
按照医生的说法,拔管之后受伤的声带会慢慢消除水肿,一般这个时候的病人都会有说话的欲望,哪怕是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或者是一个字节。
就算是发声困难,也总该有些别的反应,哪怕一个眼神也好。
可贺秋停没有。
他在用一种近乎封闭的姿态,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也包括他陆瞬。
第二天,李风跟着张文骞一起来探望。
陆瞬见两人同行,微微诧异,一个眼神扫过去,张文骞便立刻抢先解释,“我正好出门顺路,就接了李医生一起来。
顺哪门子路,陆瞬没心思戳穿他,只是伸手把他拦在病房门口,“你就别进去了,人太多了闹腾。
“我不说话,我就看看,秋停也是我同学。
“不行。陆瞬的口吻不容置疑,只带了李风一个人进去。
“秋停?李风走到床边,声音温和清晰,却带着医生职业性的压迫感。
“我是李风,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风在他床边唤了他许久,询问他的感受,贺秋停始终闭着眼,只有睫毛不堪其扰地颤了又颤,昭示着他并未睡着的事实。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也只是蹙了蹙眉,把脸埋到另一边。
就是不肯睁开眼。
“让他休息吧。
李风面色沉重,罕见地从兜里摸出烟盒,“下楼抽一根?
张文骞留在病房外守着,陆瞬跟着他下楼,走到吸烟亭。
香烟递到面前的时候,陆瞬往外推了推,“最近戒了。
李风略微错愕,自己点上,温文尔雅地吸了一口,缓缓道:“秋停的这个情况,我看着不太好。
“怎么说?
“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他不说话,一个字都不说?
“嗯。
“常理来说,这个阶段,他应该能发出一些声音,能尝试着跟我们说话了。李风吐出烟圈,“主治医生怎么说?
“主治医生说秋停现在…心理问题更严重些。陆瞬喑哑地开口。
“诶,意料之中。李风叹了口气,“秋停经历的这些事,被捅伤,大出血,又在icu被绑了一周,桩桩件件的,都是大事,留下应激性的创伤,也是在所难免。
李风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镇痛药也不能给他用太多,对他脑神经都会有影响,会加重情绪障碍的诱发。
陆瞬的喉结动了动。
他不是一个共情能力强的人,向来心硬,唯独对贺
秋停,如今竟能感同身受他所承受的痛苦。
手术刀口无休无止的剧痛,各种强**身体里的管子带来的那种异物感和羞耻感,好像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
贺秋停是那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他印象里的贺秋停,从不允许自己失控,哪怕是濒死一刻,他也是冷静从容地交代后事,甚至提前写好资产转让协议,和应急方案手册。
对于一个习惯掌控全局的人来说,现在却连最基本的自理功能都无法控制,这种巨大的无力感可以压垮一切,碾碎任何强大的意志。
呼吸,排尿,翻身,清醒,表达…
没有一件事是贺秋停能够控制的,他只能躺在床上。
一直躺在床上。
说更新,记住域名caixs.com♯(请来才小
说
看最新章节
完整章节)
被翻身,被擦拭,插着尿管,偶尔偷偷掀开眼,隔着一道缝隙,看着身穿西装的陆瞬捧着那肮脏至极的袋子小心翼翼地记录…
每天,每分,每秒,都是自尊心的凌迟。
所以贺秋停格外喜欢睡觉,睡着了,那些锋利的认知便会被磨平棱角,才不会伤到他。
“你还跟他提公司的事吗?”李风问道。
陆瞬想了一下,“前天提过,秋停最在乎的一直都是云际的那几个项目,我跟他说那些项目暂时都被我接手了,状态稳定,让他别担心,等他康复了,就交到他手上。”
“不能这么说。”李风皱起眉头,加重了语气,“你换位思考一下,他现在何尝不想康复呢,你需要真正地接手云际,而不是暂时性地替他保管,这会让他很急着想康复,但是却发现自己好不了,这何尝不是一种压力的来源呢。”
“可是地产开发我不如他懂,图纸设计什么的我也看不出个好坏,有些重要的决策我没办法替他去做,秋停也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也是…”李风眸色沉了沉,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别跟他提工作了吧。”
“知道了,我不提了。”陆瞬说,转而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再观察一周看看,秋停现在还是身上疼,没力气,一周之后能进食了,尿管也能拔了,身体舒服些了,或许能好转。”
陆瞬点点头,“但愿。”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
一周里,几乎每天晚上,陆瞬都睡在贺秋停旁边的陪护床上,两人之间隔着很近距离,一点声音都听得清楚。
这期间,贺秋停只说过一次话。
那天,陆
瞬凌晨四点被他不平稳的喘息声吵醒
其实根本没什么事陆瞬帮他翻完身又给他揉了揉肩膀和后背然后听到了一道沙哑干涩的声音轻轻地飘起来。
贺秋停闭着眼吃力地说出来他住院以来第一句完整的话。
他说:“…陆瞬…我没想这样的。”
陆瞬听到这句话时身形蓦的一僵握住他的手几乎不敢呼吸把耳朵贴向他的嘴唇听见他的后半句话断断续续地淹没在喘息里。
“我以为…”
“要么…躲开刀…要么…就**。”
不曾想是这样的生不如死。
陆瞬鼻腔一酸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蹭他湿冷的脖颈和下颌用嘴唇去轻吻他的脸颊和滚烫的眼角心疼道:“贺秋停不许胡思乱想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贺秋停的呼吸缓了缓又一次陷入无边的沉默。
…
第二天上午查房的医生离开后陆瞬神采奕奕地凑到他跟前俯身将病床摇起一点“好消息秋停!”
他的声音刻意带着一丝轻快微笑说“医生说我们今天可以尝试吃一点流食了你想吃什么?藕粉还是米汤?”
贺秋停的眼珠缓慢地转向他里面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亮光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好消息”的感知能力。
陆瞬忍住心里的难受强装笑意捧着一个白色的小碗进来坐到床边。
贺秋停瞥了一眼见那里面装着的米汤正冒着热气。
陆瞬浅浅地舀起半勺吹了又吹才小心地送到贺秋停唇边“秋停就喝一点儿试一试不好喝就吐不勉强…”
汤勺碰到干裂发白的下唇贺秋停条件反射般微微张开了嘴眼神依旧没有变化就像是一种麻木的服从。
温度适中的米汤滑入口腔。
一口两口。
喉咙却没有半点儿反应如同陷入了静止。
“秋停往下咽别含着。”陆瞬停下来耐心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反应才稍微提高一点音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贺秋停…”
喉咙终于动了动艰难用力地往下一滚。
“咳…嗬…咳咳咳…”
他猛地呛出来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腹部的两道刀口疼得他的身体瞬间僵直冷汗顿时浸透了整个
后背痛苦地抽搐不止。
“秋停!”陆瞬赶紧放下碗扶着他侧过身帮他拍背顺气然后给他的唇角擦干净“不喝了我们不喝了啊慢慢呼吸别着急。”
咳嗽半晌才平复下来贺秋停的体力却已经被压榨得所剩无几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