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陷在蓬松柔软的被子里,贺秋停闭着眼,整个人难得地松懈下来。思绪从紧绷的工作状态下抽离,大脑进入了休息状态,转得迟缓。
他没什么劲儿,张口说话都嫌费力,听着陆瞬在电话那边聒噪许久,才模糊不清地抱怨出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腻歪人…”
电话那边闻声安静了几秒。
这短暂的沉默,反倒是让贺秋停混沌的脑子略微清醒了几分。他在昏暗的光线下睁开眼睛,听见枕边的手机里传来陆瞬的声音,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字斟句酌间带着笨拙的坦诚。
“因为以前,总觉得你不喜欢我…”
陆瞬说:“一直在怀疑,自我怀疑。”
这样的话,从生性傲慢的陆瞬嘴里说出来,让贺秋停的心不轻不重地刺痛了一下。
陆瞬的声音沉下去,少了玩笑的意味后,显得很认真,说道:“你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对谁都很好,可那时候,我就总想着,我该是那个特别的。能被你多看一眼,多在乎一点儿,或者,能多影响一些你的情绪。”
陆瞬是需要存在感的人。
挺幼稚的。
贺秋停也是后知后觉,发现陆瞬其实就像那些故意调皮捣蛋,只为了能被家长多看一眼的熊孩子。
他以为在事业上打压贺秋停就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却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反倒是会让两个人之间的信任越来越少,把爱人推远。
“嗯,所以就插手我生意,截我的合作,压我的利润?”贺秋停接过话,半调侃的语气,带着一丝微讽的笑腔,“陆总,的确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啧,你这人怎么还翻旧账呢?”
陆瞬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稍显郑重,“贺秋停,你得理解,你是我初恋,在你之前没人教我怎么爱人,我也是一路在摸索,在学习。”
“行。”贺秋停懒懒地应了一个字,唇角无声地牵起一点弧度,“合着是拿我练手了。”
“不是练手。”陆瞬反驳道:“你是第一个,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可别说这种话。”
贺秋停阖着眼睛,不知道自己烧到了多少度,在一阵持续的晕眩和疲惫感中,感到身体隐隐发热,却不觉得难受。被高温模糊了边界,奇异地带来一种久违的松弛感。
他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选择。”
贺秋停不由想起前
一阵子,曾因为陆瞬家人的反对陷入过内耗。后来冷静下来,觉得不该思虑太多、徒增烦恼。
与其为悬而未决的未来担忧,不如顾好眼下,眼下没有被影响,起码两个人还能有一方天地,寻得片刻欢愉,这就够了。
贺秋停自然知道这是一种逃避,就像是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和陆瞬蜷缩在一间摇摇欲坠的避难所里。贺秋停无法改变风暴,唯一能做的,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让自己具备抵御风暴的能力。
他们都需要变得更强大些。
这一点,两人都能心照不宣地意识到。
他们的感情,注定要到顶峰相见的那一日才能见得了光。等到将足够的实力攥在手里,各自登上无可争议的行业顶点之时,才能不被**的喧嚣所撼动分毫。
如今,正是云际能源融资的关键节点,陆瞬的手头也有几个棘手的案子正待推进。两个人都处于事业的上升期,私底下的接触必须更加谨慎。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曝出什么消息来,所有的布局和心血,就全都毁了。
陆瞬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万千思绪在心底翻腾,最后化作一声轻叹,“别的吧,倒无所谓,我只是,有点儿担心你的身体。”
据陆瞬所知,白天的能源合作发布会结束后,就已经有大量的投资机构、基金公司和能源巨头联系了云际。
贺秋停接下来会将会陷入无休止的方案审阅,接连不断的会议。筛选,谈判,尽调,这一套流程下来,没个一两个月根本抽不开身。
贺秋停那个胃,再加上过往的心理问题,以及近日的这些接连不断的病症,桩桩件件都让陆瞬放心不下。
陆瞬并非真的这么黏人,非要和对方连麦睡觉,说到底,还是因为挂念着贺秋停,怕他身体不舒服,又或者是产生什么负面的情绪和念头。
杨泽早上才刚打电话过来,催他尽早带着贺秋停去医院做系统的检查,做一下脑电,再结合深度面诊。
但是贺秋停的脾气,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是肯定不会做的。
陆瞬感受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没有能力和资格说服贺秋停放下肩头的责任去修养,那无异于否定他倾尽全力走到今天的意义,也等同于否定了他完成父亲遗愿的决心。
陆瞬的心很急,可能做的却极少,只能尽他最大的努力守在贺秋停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陪伴。
像现在
这样,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呼吸声,知道贺秋停还在,还安好。
这样就好。
…
接下来的半个月,贺秋停行程紧密,忙得见不到人影。先是去了趟中东,紧接着又转道去了趟瑞士。
整整半个月,那系统的声音竟然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刚开始的时候,贺秋停还有些杯弓蛇影,身体稍微出现一点儿异常就开始紧张,以为是什么大病的前兆,从而放大感官的感受。
但是后来忙着忙着,也就无暇顾及了,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过了段安生日子。
他想,大概是他身体里的负面能量终于释放殆尽,已经彻底告别了那个荒诞的系统。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情大好,加上海外谈判的进展也远超预期,回程当天,贺秋停索性推掉了原有的行程,去参加了张文骞攒的“同学局”。
说是“同学局”给贺秋停接风,都是幌子,只是为了给贺秋停和陆瞬一个名正言顺的亲近的机会。
饭局地点照例安排在张文骞的酒店,自己人的地盘,图的就是一个隐秘和安全。
航班落地已是傍晚,黑色的商务车静静地停在出站口道边的柏油马路边。
贺秋停拉开车门坐进后排,陆瞬正坐在他身边的位置,偏过头来,眼睛亮得像星星,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
贺秋停坐稳后,往前面看了眼,开车的是张文骞,戴着个墨镜,浮夸地嚼着口香糖,跟着车内吵闹的rap摇头晃脑。
“给我小点声音,叽里呱啦的,吵**。”陆瞬锤了一下他的椅背。
张文骞单手控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去,另一只手去调低了音量,嘴里不满地嘟囔着,“刚来的路上怎么没听你说嫌吵,你不也跟着晃么…”
天穹港暮色四合,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跨海大桥上疾驶而过。
张文骞握着方向盘,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后视镜里,他眼看着陆瞬解开安全带,倾身压过去,吻住了贺秋停。
不知道是吻了嘴唇还是脸,看不真切。只能看见贺秋停抬起手,掌心抵在陆瞬的肩膀,往外推了推,“差不多行了。”
贺秋停已经默认了张文骞是值得信任的知情人,但还是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搞这一出。
陆瞬亲得忘乎所以,沉浸在方才的温存里,被打断后有些意犹未尽,黏糊道:“想你了…别推我…再亲一下…”
张文骞:“…”
张
文骞表情复杂,被这突如其来的肉麻噎住了,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难以这种话居然能从陆瞬嘴里说出来。
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弱弱地提醒,“陆总,这还有个人呢…你和秋停,也就半个月没见吧?”
后半句话特意强调了一下时间,透着无语。
陆瞬瞥见贺秋停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耳朵也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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