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停坐在副驾,远远看见陆瞬从医馆正门走出来。他身上穿着自己的白毛衣,手里拎了一大包中药。
“大夫说你脾胃虚寒,气血两亏。
陆瞬拉开车门,将药包随意抛在后座,然后抓过条毯子塞给副驾的人。
贺秋停没接他的话,目光直直地望过去,落在陆瞬鼻梁那道淤青上。
他静静地看了好半晌,直到陆瞬发动车子,他才转开脸看向车窗外,淡声开口,“和你爸动手了?
“啊,没有…陆瞬对着车内的镜子照了照,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打算再隐瞒,“可能是老头在山上憋疯了,乱丢遥控器,不小心砸了下。
“因为我?
“这还真不是。陆瞬打方向盘,车轮碾过山间的雪地,吱嘎响,“单纯是陆氏财团债务的那点烂账,不过我爸倒是还夸你了。
“夸我?
“夸你内心强大,经得住事。
贺秋停轻笑出声,显然不信这番说辞,半晌后,他转过头来,语气认真了些,“伤到骨头了吗,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怕你看见了再多想。借着等红灯的间隙,陆瞬把脸凑了过去,“你要是实在真心疼,亲我一口就好了。
贺秋停抬起手,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鼻梁,确认没什么事,毫不留情地把人的脸推了回去,“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专心开车吧。
陆瞬做事向来直接,索吻不成,直接倾过身子在贺秋停脸颊狠狠地嘬了一口,短暂地印上了一小片红痕。
贺秋停面无表情地调整着座椅,对身旁这人的死皮赖脸,早就习惯了。
陆瞬每天亲他的次数多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好像什么都能成为他亲人的契机。
陆瞬美其名曰地管这叫生理性喜欢。
贺秋停不懂,却也并不排斥对方的亲近。当他被亲的那一秒,就会轻轻地飘起来,像云朵,像棉花糖,也像喝啤酒时冒出来的绵密蓬松的泡泡。
他可以确认一点,自己是喜欢被陆瞬亲近的。
贺秋停调了调座椅,舒服地向后靠去。
陆瞬余光瞥了一眼,顺势抬起手按下了星空顶的开关,“看星星,看看有什么变化?
外面天色已经暗,车内的星星亮起来,每一颗都清晰可见,柔和的光晕洒落在贺秋停的眼底,将世界缩小得只有车厢这么大。
贺秋停不是第一
次在陆瞬车里看星星可当他的目光掠过头顶的星空不由得顿了顿。
熟悉的星群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星座的轮廓。
处女座和白羊座肩并肩亮着。
贺秋停微微睁大眼睛“什么时候改的?”
“上周。”
“这就是你说的新年惊喜?”贺秋停专注地望着星星的轮廓眼底映出细碎的光衬得他一双眼睛愈加漂亮动人。
陆瞬笑而不语反问道:“某人给我准备的惊喜呢今天可是快要结束了。”
“忘了。”贺秋停闭了闭眼唇角却弯起来。
“忘了?没事忘了没事啊。”陆瞬爽朗道:“等晚上把你自己当礼物也是一样的。”
两人说话间车子平稳地驶上跨海大桥。
库里南车前轮接触桥面的瞬间海面忽然亮了。
一簇烟花在海上绽放是罕见的冰蓝和浅金交织的焰火。
先是在夜幕中短暂地勾勒出一道心形流光轮廓然后猛然炸开那颗心刹那间被成百上千道流星填满下坠时拖动的光痕在黑夜中转瞬即逝却立刻迎来了第二簇
每一簇烟花都足够盛大散落成满天星辰追着他们的车速在夜色里铺陈开来。
“好漂亮的烟花。”贺秋停望向车窗外忍不住称赞一句。
车子行驶了好一阵贺秋停才发觉一丝不对劲。
他们的车始终在飞速行驶而海上的烟花也似乎跟随着他们的速度他们的身后烟火渐渐熄灭而前方的烟火照旧是连绵不绝。
贺秋停的位置从始至终都正对着烟花绽放的中央。
满天星辰主题的烟花像是在轰轰烈烈地见证一场盛大的仪式。
贺秋停转过头看向陆瞬在他脸上看见一丝微妙的笑意。
“你…你安排的?”贺秋停被震撼得不轻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他想象不到如何实现一场如此大规模的海上烟花秀。
只为…他一人?
天穹港今年春节原定的烟花秀取消了。
贺秋停只是在某个晚上开车经过跨海大桥时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还挺可惜的。
贺秋停说之前接奶奶来城里带她来跨海桥看烟花后来每次看见海上的烟花都能感觉奶奶好像还陪在她身边。
当时陆瞬正坐副驾用平板处理公务正焦灼着头都没抬只是含含糊糊地安慰他一句。
贺秋停
没想到他会记在心里,更没想到他会想办法为自己实现。
车子驶下跨海桥,贺秋停透过后视镜向后看,海上的烟花已经殆尽,重新归于平静。
下桥的路口,正对着擎天港的巨型广告屏。
天穹港价值千金的广告位,被包下来整整一晚,没有明星的代言广告,也没有浮夸的告白,只有一只线条简单的三花猫,顶着一个可爱的对话框。
【希望你每天开心,多笑一笑。】
全城的人都在猜测,猜测这是哪个治愈APP,又或者是宠物品牌的大手笔,没人知道,这并非广告,只是一句再真挚不过的告白。
贺秋停收回视线,眼眶有些发胀,一抬头,繁密的星空中,一颗流星刚好划过,落在处女座和白羊座中间。
他的大脑空了两秒,在这天价的仪式感里,大概猜到了一些,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车子最终停在了他们三年前第一次约会的餐厅门前。
餐厅大概是被陆瞬包了场,明明是饭点却没见到什么客人。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A8号桌。
只是今晚多了两个人。
李风和张文骞肩并肩坐着,一个穿着浅灰色的羊绒衫,依旧温文尔雅。一个衬衫领口松散,袖口挽过手肘,举手投足都是张扬。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两个人交织的眼神更骗不了人。贺秋停难掩惊讶,可两人都笑着解释,说他们只是好朋友。
贺秋停难以置信,这两性格天差地别的人如今竟然会走到一起。
他印象中的李风,爱看书,喜欢歌剧和古典乐。
贺秋停原以为他会找一个个性志趣相投的伴侣,却不曾想在他住院期间,张文骞和李风因为共同陪护,就这么一来一往地擦出了火花。
四个落座,餐桌上氛围融洽,几个相熟的朋友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话题不知怎么就绕回了三年前。
张文骞晃着酒杯,还是那么口无遮拦,“想当初我求着陆瞬回国,软磨硬泡了一年他也不肯,没想到人家秋停一个电话,就屁颠屁颠回来了,重色轻友我真没辙了。
“秋停,李风顺势望过来,带着好奇问他,“这么说,陆瞬在美国的那些年,你们两个就一直有联系?
贺秋停低头切着牛排,刀叉碰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细响,“有一点吧。
“什么叫有一点,别他听胡说。
陆瞬当场截住话头,几乎是举手起誓。
“一点也没有!
“一直都是我单方面联系他,贺总那会儿正是事业上升期,哪有时间搭理我。发十条信息,能回一条就算不错了。
“哪有。贺秋停记不清楚了,只是觉得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我现在还有聊天记录,我跟你的聊天记录我可一条没删全存着呢。
陆瞬的语气带了一丝自嘲,“我当时脾气也差,这么一来二去也不想纠缠了,其实当时以为咱俩就这么断了,结果你突然有天主动约我见面。
“我连觉都没睡,买了最早一趟航班回国,就为了跟你吃那一顿饭。陆瞬说。
贺秋停抬起头,眼睛弯起来,笑了,“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正好回国出差,只能给我空出一顿晚饭的时间。
“总不能说我大老远就是特意为了跟你吃顿饭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当时突然愿意见我了,而且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贺秋停喝得烂醉。
被陆瞬扶着坐到车后座的时候,胃里翻江倒海,疼得他全程蜷缩着倚靠在车门,后来下了车还吐了陆瞬一身,狼狈又失态。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贺秋停身上。
贺秋停沉默了片刻,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清水,了无波澜,“因为当时体检,误诊了,医院给我打电话,说是胃癌。
空气片刻间凝固,
贺秋停望着陆瞬,“当时,以为活不久了,倒是没有多害怕,只是一连几天都梦见我们小时候,梦醒了,忽然就很想见见你。
想在生命结束之前,遵循自己的心,为自己活一次。
后来复查,排除了癌症,这种念想也就跟着淡却了。
“真见了你,很陌生,又觉得难过。贺秋停低声说,“当时,觉得我们之间好像隔了很远的距离,但是后来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家,又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陆瞬的眼眸轻轻一颤,很想在此刻抱抱他,经过一番克制后,只是温柔地抚摸了两下他的后背。
“我那会儿在装呢,装作不在意,装作高高在上,只是怕你看不起我。陆瞬说。
原来,贺秋停初次约会时,真的会因为自己过于傲慢的态度而难过,这也是隔了这么多年,陆瞬才知晓的事。
如今再没有别的情绪,只剩下心疼,勾勾
缠缠地占据心口。
推算起时间,那时候贺秋停的爷爷出了车祸离世,奶奶因此大病了一场。
贺秋停就是在那个阶段,被诊断了胃癌。
那时候的他在房地产行业还没有站稳脚跟,和李风也并不相熟,没有朋友,也没有后盾。
得了胃癌的消息,他没和任何人说,也无人可说。
陆瞬低下头,动作僵硬地搅拌他的汤羹,眨眼的频率变得很快。
贺秋停察觉到他的情绪,从桌下握住他的手,声音沉稳又柔和,“都过去了,我们四个现在都很好,要一起往前看。
“嗯。李风点了点头,“秋停说得对,别回头,回头都是遗憾,我们都还年轻,把握住当下就好。
“对嘛,就及时行乐,能乐一天是一天。张文骞依然是笑呵呵的,给陆瞬倒了满杯酒,“没人怪你,大好的日子,别整这出,罚一杯。
陆瞬接过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说话的功夫,服务生端来了今晚的最后一道甜点。
四个纯黑的餐盘依次摆放到每个人面前,每个盘子中央都立着一个银灰色的圆锥形纸筒。
服务生上前,用点火器从顶端引燃。
一小簇火光亮起,至上而下缓慢燃烧,了无痕迹地消融,直至露出盘里精致的树莓蛋糕。
服务生走到贺秋停面前时,张文骞挥了挥手,让服务生下去,转而掏出打火机递到陆瞬手里。
陆瞬的指尖带着一丝颤抖,在贺秋停的注视之下,咔哒一声,点燃了那个立起的纸筒。
火焰消失之前,里面的水晶盒子就已然暴露在视线中央。
透过水晶,里面安静地放置着两枚艳彩蓝的钻戒,四枚袖扣。
即便在车上的时候就早有预料,可看着陆瞬在他面前跪下来的瞬间,贺秋停的心还是猛然一震,陷入了良久的失序。
周围的声音和景象陡然之间被模糊羽化,唯独剩下餐桌上方那束微弱的氛围灯,将他们笼罩其中。
贺秋停扶着桌角站起来,头脑微微晕眩,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陆瞬单膝跪在他面前,深深地低着头,肩膀和后背在衣服下剧烈地起伏,像是在压抑汹涌爆发的情绪。
终究还是压不下。
他跪了半分钟,再次抬起头时,眼眶通红,方才压抑的酸楚冲破了所有的束缚,就那么在几个人的注视下,毫无体面地泪如泉涌。
所有人都怔住了
。
正是因为他们都见惯了陆瞬的冷漠和从容才愈加会被这样的反差所触动。
贺秋停鼻头一皱眼睛也跟着红起来。
垂下的手动了动抚摸了一下陆瞬湿漉漉的脸“…别哭。”
陆瞬哽咽得说不出话那些准备好的求婚誓词都被翻涌的情绪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再一次低下头深深吸了两口气。
陆瞬缓了好久才抬起眼仰望着面前的爱人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我刚刚…一直…一直在想…三年前…”
“想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
“对不起…秋停…真的对不起…”
话语破碎得不成字句。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贺秋停的手腕将额头抵在对方的腿上泣不成声道:“我没好好对你…我做了太多混账事…秋停…对不起…”
陆瞬曾经固执地以为贺秋停长着的是一颗冷硬无情的心对包括他在内的万事万物都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正是这种求而不得令他气急败坏让他变本加厉地用最大的力气一次次去撞击那颗坚若磐石的心。
说最难听的话用最狠戾的手段。
想让贺秋停低头想看他服软。
而当他得知贺秋停会因为初次见面他的傲慢态度而难过他才后知后觉贺秋停的心始终都是软的。
从三年前就是软的。
那颗心没有坚硬的外壳唯独面向他时总是最柔软最不设防备。
原来他所施加的所有伤害都精准地落在了这块最脆弱的血肉之上。
而贺秋停受了伤
“以后…”
陆瞬用力吸着气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以后…不要…不要…一个人了…”
“这一年我明白了很多我在改变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可能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法则去评判对错但是我很喜欢这些变化。”
“我也很喜欢跟你生活在一起的自己。”
陆瞬抹了一把眼泪抬头凝视着贺秋停的眼睛喉结用力地滚动一下。
“秋停如果你愿意就让我陪你走完余生…”
“好吗?”
很多答案早已明了。
贺秋停伸出了手
,白净纤长的手指,指甲理的清晰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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