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瞬应酬的饭局,安排在天穹港的顶级私人会所,穹顶府。
组局人张老,是陆自海的朋友,算是老一辈搞实业里德高望重的人物。
过去陆瞬见了他,还要叫他一声张叔,可如今都知道陆家父子因为生意的事撕破了脸,陆瞬也懒得给他抬身价,见面只是不近不疏地叫了句“张总”。
他太清楚这场饭局的目的。
像张老这样的前浪,已然察觉到了后浪带来的压迫。陆瞬和贺秋停,两个不过三十的年轻人能用如此强硬的手段将陆自海和几家资本逼出局,或多或少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他组这饭局,无非是想巩固一下地位,证明自己仍然掌握着最高级别的人脉,在这天穹港的商圈里还有着不可撼动的一席之地。
陆瞬入场时,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新兴领域的投资人周总,跨国资本杨总,科技新贵魏总,投行的王行长,还有两个陌生面孔。
众人谈笑风生,表面是风雅的高端社交,个个修身养性的,佛系得不得了,实际上,到了他们这样的身价,没有人会参加一场对自己没利益的饭局,每个人心怀目的,在觥筹交错间寻求机会。
陆瞬已经过了需要主动寻找机会的阶段,他来,一是维持必要的体面,二是了解一下各家的动向。
他的座位被安置在张老右手边。
主宾位,也是今晚毋庸置疑的核心。
在他另一侧,坐着科技公司的魏骤。
陆瞬微微侧目,用余光在他身上浅浅打量。
魏骤三十出头,长相一般,但是整个人透出一股温润如玉的书卷气。
这人最近和贺秋停走得很近,说是要在建筑里结合ai理念,俩人明目张胆地在下班后打视频会议,也不知道他给贺秋停画了什么饼,每次结束贺秋停都红光满面,笑得很开心。
陆瞬很不开心。
他从心底里嫉妒,哪怕知道魏骤结婚了,还有个两岁的儿子,也依旧看他不顺眼。
陆瞬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明明察觉到魏骤看向自己、试图碰撞的目光,却硬是装作没看到。
餐具和酒杯轻声碰撞,饭局在微妙的气氛中开始。
魏骤开始跟大家说起他的AI科技,说得的确落地,听起来前景不错,周总表示很感兴趣,俩人碰了碰杯聊了片刻。杨总紧随其后开始分析国际资本的最新流向,王行长时不时插两句,点评一下各家企业
的财报。
陆瞬大多时间只是听着偶尔有点动作的变化便让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等着他只言片语的评判。
都觉得他是天才目光见解必定毒辣。
新鲜的东西没有多少陆瞬逐渐觉得无聊终于将目光投向门边那个一直安静的年轻男子。
刚进门的时候张老介绍过一嘴说他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青年导演姓什么陆瞬有些忘了。
这人在一众人间明显局促
见到陆瞬看过来年轻的男子窘迫地回了个笑容耳根微微泛红。
张老见状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似的将话题引到小导演身上“瞧我这记性这是小郑程辛导演的学生青年才俊哈哈青年才俊。”
“来小郑你也说说你那个什么电影项目让陆总他们换换脑子。”
这么一说陆瞬就懂了。
张老带这么一个小年轻来八成是欠了程导什么人情带人来亮个相象征性地引荐给做新兴投资的周总能成就成成不了拉倒总之人情是还了。
小郑导演有些紧张地站起身他的项目和方才那些宏大的谈论相比太过于微不足道。
“我…我是郑微。”
他的声音发紧透着沙哑清了好一阵嗓子才继续说“我想拍一部关于抑郁症的电影。主角是一个外人眼中的成功者但是没有人看见他的内心是如何一寸寸崩塌的。我我想探讨的是一个人明明拥有了一切为什么依然会感到虚无。”
“不是那种狗血的是真实地去讲主角是怎么被这个病困住的。他可能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外人看来什么都好但是内心却在一片死水里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很多人不理解他们觉得他们矫情但是这种痛苦是真实存在的我想拍出这种不被看见的痛苦。”
小郑的眼眸亮闪闪的带着某种憧憬却没在这里找到任何共鸣。
话音落下包厢里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寂。
气氛有些尴尬。
周总自然明白这人是张老引荐给他的见众人沉默便笑着打圆场“艺术挺好哈哈哈就是题材有些小众。”
“是啊太压抑了不卖座啊。”有人附和。
张老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清了清嗓说道:
“确实哈小郑,现在人看电影,都讲究一个过瘾,讲究一个爽,你得拍那种爆款,才有票房,知道不。”
席间有人轻笑,有人已然开始扭过头和身旁人聊些别的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插曲就要尴尬收场时,一直沉默的陆瞬缓缓抬起了眼,他的目光掠过众人,笔直地落在小郑导演的身上。
声音不高,“你需要多少?”
全桌的人都愣了一下,包厢里瞬间安静。
谁都记得,前一段时间,陆瞬拒绝了业内最炙手可热的制片团队。对方诚意十足,还带了当红顶流小生做陪,谁知陆瞬饭局中途就找借口离开了,称CL没有涉足这个领域的打算。
小郑也愣住了,一双略带青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陆瞬,难以置信道:“…您,您说什么?”
“这个电影,我投了。”陆瞬语气平静,擦了擦手。
“按最高规格配置团队,就按照你的想法拍,要真实,不要迎合市场商业化,也不用强行正能量,就把那种外人理解不了的痛苦和困境,拍出来。”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一些。
“让更多人能看到,能试着去理解,让病人觉得,有人懂他们,就够了。”
陆瞬的果断,让在场人看不懂,却也不敢再去轻视这个项目。
陆瞬说完,突然抬手按住胸口,轻轻皱了下眉。
“怎么了?”
“陆总不舒服?”
陆瞬摆了摆手,“没事,最近熬夜熬多了,心跳有点儿快。”
就在刚刚,心脏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后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迅速地往下坠,浑身发冷,心跳失序。
这不是他的感受。
是贺秋停。
陆瞬起身离席,经过小郑导演座位时留下一张名片。
“失陪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拨打贺秋停的电话。
打了三遍,没人接。
走出会所,司机已经将他的车停在了马路边,陆瞬坐上车,声音急得有些走调,“回家,开快点!”
天黑了,潮湿的风卷入车窗。
空气闷得不像话,像是酝酿着一场雨,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贺秋停独自坐在客厅里,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垂下眼,目光落在那个打开的纸壳箱子上。
卢清的遗物很简单,只有骨灰和一封手写信,冷冷清清地放在空荡的箱子里。
卢清在信上说
,拜托贺秋停把她的骨灰埋在老家,挨着她的母亲,也就是贺秋停的姥姥。
信纸只有薄薄一页,字迹清晰。
[秋停,我不求你的原谅。]
[当年,我跟着你姥姥过了许多年的苦日子,吃不上饭,受尽欺凌,我看着她为了养我耗干了性命,瘦得一把骨头还要把最后一口粥留给我吃。孩子是负累,爱也是,我看你,就像是看见了过去的我。]
[秋停,小时候你总是问我,为什么我不爱你,不能像别的妈妈那样抱抱你,亲亲你,总是对你冷冰冰的,像陌生人。包括这么多年,你不止一次问过我,为什么要抛弃你,有没有后悔抛弃你。]
[我不后悔。秋停,你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我从来都没想生下你。是你的父亲,给了我一场梦,他不允许我打掉你,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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