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和杜兴都是男人，闻斐特别不好抓，他们亦不敢上手，还要让琴姨帮忙。
眨眼间，闻斐趴在前车盖上，还努力往上爬，小安一只手挡住车顶不让柯允蕴磕到头，一只手向着闻斐：“哎呀，闻大小姐啊，快下来，别摔了，兴伯，兴伯，快点。”
杜兴关上大门，边打电话，边去护住还算稳重的柯允蕴。
闻斐以杂七杂八的敬词灌柯允蕴不少，她神志清醒，但手脚有些不听话，愣愣望着八爪鱼似的闻斐：“你为什么要爬上去？”
“这是我的路，我要爬，爬高高的，男人算什么？算个屁，我要爬得比他们高，爬他们头上！！我明天就去包好看的男人，全世界就他一个了吗？不，我要包十个，不行，一百个，我有钱！”闻斐成功登上车盖，张开手臂大声喊：“柯允蕴！”
柯允蕴努力稳住身子站直：“到！”
“你说，你说，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闻斐打个嗝，质问柯允蕴。
柯允蕴受酒精影响，反应略微迟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我不要和你做好朋友，我不要，你说，是不是最爱的？”闻斐摇摇晃晃，指着柯允蕴往前走，又哭又笑：“不是最爱的，还说什么喜欢我，你的喜欢就是招花惹草吗？什么好朋友，去你的好朋友，谁好朋友会说喜欢啊？人家扑过来，你不会走吗？如果不是你给她机会，人家能亲你吗？啊，你说啊。”
柯允蕴啊了声，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十分给面子：“对，是他的错。”
“那他就是个骗子。”闻斐居高临下看着柯允蕴，逼问她，继续往前，一脚踏空。
小安动作极快扑过去垫底，几秒后，不痛，见到来人，感激涕零：“琴姨。”
蒋琴一笑，双手握住闻斐的腰，一把带下来，轻松落地，按住扑腾的闻斐：“闻小姐，我带你去洗澡睡觉。”
柯允蕴笑了下：“兴伯，小安，辛苦你们了，去休息吧。”
“我送你上去再回去。”兴伯不放心看着柯允蕴。
柯允蕴站得稳稳当当，坚持：“我没事，很晚了，都去睡觉。”
小安将手机拿出来，锁车，这里面闻斐吐过一次，明天早起洗车。
兴伯迟疑：“那我们回去了？”
“嗯。”柯允蕴清醒往南阁的方向，脚下的路，像是踩在软云上，专注着青石板一条路，走得很慢很慢。
灯光下照映，拉长的影子，片刻，多一道影子随行。
时灿：“喝了多少？”
柯允蕴：“忘了。”
时灿：“泡酒里了吧。”
柯允蕴理智尚存，偏头嗅了下身上的味道，确实很重：“我很臭吗？”
时灿仰天长叹：“醉了。”
“我很清醒。”柯允蕴不赞同他的话，她走得稳，思维活络，还能想事情，怎么会醉呢？
时灿一脸无可奈何，低低笑：“直走十二点，你现在倾斜两点方位，再继续走，就到菜园里了。”
“我是顺着青石板走的呀。”柯允蕴按着青石板的路走，不可能到菜园。
时灿抬手指南阁的方向：“看到了吗？你家在那边，而你站在这边，按铺青石板的路走没错，你忘了还有分岔路口，就是走错了。”
他说完，自己都笑了，三更半夜跟一个醉鬼在花园里较真。
柯允蕴失落来的无缘无故，低着头，不走了，缓缓蹲下来，懂事又体贴：“很晚了，你明天要工作，你走吧，我坐会再回去。”
“十几度你坐这里吹风，想感冒？”时灿拉了下裤腿，往下蹲，伸手：“我带你回家吧。”
“不能牵你的手，你说过的，我不能碰你的，你会很生气的，我记得的。”柯允蕴撑着地面，往旁边挪挪，隔开一点距离：“我没醉，你回去吧。”
“嗯，记得很清楚，看来是没醉啊。”时灿懒散收回手，不拘小节同她并肩坐地上，屁股有点凉，调侃：“你还记得什么？”
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个角落都是她从小到大的痕迹，记得她第一次喝酒，是成年那天。
“爸爸的酒窖。”柯允蕴很快被他转移注意力，扬起笑意：“里面珍藏很多好酒，我成年那天，也像现在，和闻斐一起去开了爸爸十几支酒哦，一滴也没浪费，全部都喝光了，小斐酒品一般，发好大的酒疯，从那之后，以宁就不让我们喝酒啦，今天，我们偷偷背着以宁去的。”
“你的酒品呢？”时灿听她缓慢又轻柔的说着，会忘记时间，地点，眼前种植的万岁玫瑰，散发淡淡的清香如有安神的功效，浮躁一晚的心，逐渐得到安宁。
柯允蕴认真掰手指，顺着闻斐做的事数一遍，将自己夸了遍：“我没唱歌，没跳舞，没喊没骂，没笑没哭，知道回家，我还能走路，和你说话，困了睡觉，我的酒品不错呀。”
“嗯，酒品不错，人也乖，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家，就更好了。”时灿沉默两秒，他严厉告诉她：“听好，你只能跟一个叫时灿的人回家，不许跟其他人回家。”
柯允蕴似懂非懂点头：“那你呢？”
“我就是时灿。”时灿挑眉斜睨她一眼，深呼吸，仰头望向夜空：“知道吗？时灿会带你回家，不会害你。”
柯允蕴迷糊地想，他这句话听起来真让人心动呀。
时灿察觉到旁边的人安静，低头，没得及阻止她伸向摘玫瑰的手，耳边轻呼一声：“好疼呀。”
“玫瑰有刺。”时灿没想那么多，直接拉住她的手，食指尖有血珠冒出，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抽一张按住。
这纸巾还是他下楼前怕她吐揣上的，结果，用来擦血了，就一丁点，风吹两下都能愈合，偏她娇贵，五官皱在一起，活似受了什么重伤。
柯允蕴怔怔看着指尖，重复：“我好疼呀。”
“我给你吹吹？”时灿拿她没办法，握着轻轻吹着气。
柯允蕴背连着腰烧伤没他们严重，却实打实的烧焦一片，近一年处理伤口，做修复，淡化许多，也如同死肉，她委屈又抱歉：“火烧得好疼呀。”
烧死他的亲人，烧坏她的亲人。
时灿脸色微变：“是不是裂开了？我送你去医院。”
她一丁点刺扎的眼都受不住疼，怎么受得住火烧的痛？平时根本看不出什么，更不会向他喊疼，这会喝醉了倒喊疼，她没恢复好，酒精刺激了？
“治不好的，永远都治不好的。”柯允蕴抽回自己的手，静了一会，眼眶泛红：“回家，我想回家了，我想……爸妈了。”
柯允蕴需要保持一线清醒，她站起来，踩紧脚下的路，恍惚辨别着方向，一步步走去。
她这么脆弱一面将时灿打个措手不及，他抿唇跟着她走，双手抬起隔空环着，避免她摔跤。
那一滴泪，掉落在时灿的心底。
时灿心底压着的芽疯狂生长，肆意裹挟心脏，仍觉得心疼，冷下脸，避开腰部，一把托住她的臀抱起，最原始竖着抱婴儿的姿势，大步流星地走进南阁。
嗯，他可不希望一个哭泣的醉鬼，走不稳摔倒在花里，第二天趾高气昂指责他没人性。
“啊！”柯允蕴凭本能搂住他的脖子，没有吭声，眼泪挂在脸颊，呆呆地：“哇，好高呀。”
时灿目不斜视，手规规矩矩，冷漠地如同工具人，没有感情问：“嗯，很高，开心吗？”
“我妈妈会煮醒酒汤。”柯允蕴置若罔闻，她记忆力是：“酸酸甜甜的。”
时灿紧绷的身躯松懈下来，她看起来正常，其实真醉了，平时不会这样和他说话，更不会让他靠这么近而不反抗。
他稳稳托着她上楼，几乎不需要问哪个房间，这层楼只有一扇门是白色的，其他都是红棕色。
时灿轻轻将她放下床，进浴室调好水温，把毛巾，浴巾放挂到旁边，方便她用。
“你能自己洗澡吧？”时灿翻找她的睡衣，可爱熊，面无表情拿了内衣夹在里面，动作极快。
柯允蕴重重点头：“当然，我没醉。”
她进门差点摔了。
时灿伸手拉了一把，又把人带过去：“温度调好了，你直接拉开洗，不要洗太久知道吗？我在外面等你。”
“嗯，我知道，你出去……”柯允蕴平静看着他，指向门口：“关门，不能偷看哦。”
时灿那点心疼被她这句话散个尽，本质就是本质，喝醉也改不了。
他依靠门框，拿出手机搜「酸甜的解酒汤。」的做法，他从前不喝酒，现在抿几口，没煮过什么解酒汤，他仔细选多人评价好喝的记下材料做法。
里面的水声哗啦啦个不停，按理血气方刚的年纪，在一个女生的房间里，等她洗澡……总会有些什么蠢蠢欲动。
但他没有，心里记挂着父母和妹妹的事，压根没什么浮想联翩的想法，非常纯粹当好一名尽心尽责的守门大爷。
“洗好了吗？”时灿百无聊赖敲了敲门，他明天还要去见老师，现在一点半，等她喝完汤回去睡觉至少两点。
柯允蕴拉开浴室的门：“洗好了。”
时灿探头瞄了一眼，花洒放错位置，沐浴露洁面乳东倒西歪，全面镜子，宽台全是水迹，浴缸边上丢着她换下的衣服，浴巾一半盆里，一半地下，与战场无异，唯一干净整洁的，大概就是站在这里的柯允蕴了。
他认命进去简单收拾一下，罪魁祸首双手插两个熊兜里，默默盯着他看，又跟着他一起下楼，慢如龟，胜在稳当。
时灿慢条斯理切着柠檬片放进沸腾的水里，转身便是小尾巴眼巴巴看着锅，他抬手拿鲜薄荷，丢进去，放入两勺蜂蜜，搅拌。
时灿在那三年里锻炼出一个神仙体质，他比一般人愈合快，以前受伤没条件处理，留了疤，手术去除基本没太大痕迹，手腕至手掌的那道疤，变得非常淡，加上乔雨很在意艺人身上的皮肤一天叮嘱好几次让他用祛疤膏。
“还痛吗？”柯允蕴突然问。
时灿熄火，把酸甜汤倒碗里，面色如常：“不痛了。”
他再重的伤都受过，这不算什么，只是没有人会问他痛不痛，她是第一个。
时灿端着碗上楼进房间，放桌子上，出去烧一壶水，倒杯子里给她放在床头柜，把跟着他的小尾巴直接按到椅子里：“等凉一会，喝了就去睡觉，我要回去了。”
柯允蕴望着这碗飘着热气的汤，一时转不过弯，脑袋很重很混沌，似在梦里，似在现实。
哦，他要走了，整个家就会变得很静。
她不能留他。
十分钟后。
时灿巍然不动躺在床上如老僧入定，旁边的人抱着他的手臂，睫毛上的湿润还在，这会，她睡得比任何时候都乖巧，而他....完全没有睡意。
他们...又躺到同一张床上。
十分钟前。
自称酒品不错的柯允蕴满目委屈，不说话，不挽留，一个劲掉眼泪，成功绊住要回去睡觉且又有点良知的他，连哄带骗才让她喝掉那碗汤，上床睡觉，她抱着他的手臂不放，拽了他上这张贼床，没错，是床，特别温柔的给他盖被子。
时灿童年遭受怨毒的恶语一直环绕耳边，梦境时常是张张和善面孔的叔叔阿姨，变成狰狞索命的鬼脸，张牙舞爪。
一家三口郊游，爸爸拥住妈妈的肩膀，让他们慢点，时菡的小腿迈着小碎步，笑着冲向爸妈，哎呀一声，摔了，他没能拉住摔跤的妹妹，翻天覆地倒转，坠入水底，父母沉睡，时菡不知所踪...他被黑色的影子按在地上，砸着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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