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将军从宫殿内走了出来,他径自走到裴云舒面前,面上露出几分无奈神情,“仙长,请恕我不能护送仙长回府了,长榷还有要事去做,我已派人在宫外等待,仙长可随他们回府。”
裴云舒皱了皱眉。
他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将军就妥协道:“算了,仙长随意就好,只是夜晚更深露重,还望仙长能早早回府歇息。”
他如此低的姿态,一旁的侍卫也面露惊骇,随即赶忙低下了头,不敢暴露。
裴云舒正要说话,殿中又走来了一个宫人,宫人请裴云舒和烛尤入殿。
他们走进宫殿,正看到了从床上起身的皇帝,殿内此时已不留一人,皇上见他们进来,打开了一道机关,一方密道就出现在了床榻之下。
皇上低声道:“请两位仙长随我来。”
他如今看起来倒是分外客气,仿佛刚刚在泉中骂出“蠢货”二字的不是他一般。
若他不是人间之皇,若在他面前的不是裴云舒,怕是在那会儿早已会被怒而杀之了。
裴云舒和烛尤跟着他下了密道,密道尽头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密室,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和尚在里面端坐着念经。
这和尚瞧着分外面熟,听到外来的脚步声后就睁开了眼,也是又惊又喜道:“原是两位道友?!”
这人正是裴云舒等人前往妖鬼集市时所路过的姻缘寺的方丈,正是这位方丈的相助,裴云舒才知晓自己体内有情随蛊的存在。
“方丈,”遇见故交,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裴云舒上前,面上带笑,“许久未见方丈了。”
“是许久未见,道友的修为也增进得令老僧也看不出来了,”和尚笑呵呵道,“有了道友相助,想必陛下更为安心了。”
烛尤皱眉,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和尚,出现了一个爹爹认识而他不认识的人,这无疑让他极为不悦。
老方丈在他的目光下抖了一抖,强撑着笑道:“小道友还是如当年那般气势凛人,只是不知是何原因,怎的还变小了?”
“当年?”烛尤微微眯眼,他侧头看向裴云舒,“爹爹,他口中说得可是龙父?”
“龙父?”老方丈大惊失色,“那蛟竟是化龙了?!裴道友竟是与他共育一子了吗?!”
他连忙睁大眼睛,细细看着烛尤,越看越是心中震荡,“这、这孩子同他父亲竟然如此相像!”
“……”裴云舒有口难言,“方丈莫要误会……”
他想说他和那蛟龙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熟。也想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龙子”“龙父”,但是这些,还全都不能说出口。
只能又憋屈,又干巴巴地解释一句。
老方丈已经误会了,他一脸了然地点点头,“裴道友放心,老僧我并非多嘴之人。”
烛尤在一旁若有所思。
原来他与龙父长相如此相像吗?
他心中忽而升起了某种可怕的念头。
见他们说完了话,皇帝才走上前,朝着裴云舒深鞠一躬:“方才冒犯了仙长,还请仙长莫要同我计较。”
裴云舒摇了摇头,问道:“你如此装疯卖傻,到底是何原因呢?”
凡间的帝王素有英明声望,备受百姓爱戴,虽为人皇,但真龙之气很是强盛,如此众心所望,又使这“龙气”更为强盛,可以震撼一些不入流的妖邪,应当也没有必要装疯卖傻才对。
皇上听闻,他直起了身,深目中映着烛光,显出幽暗肃杀之色,那一张在泉水中分外狰狞狼狈的面容,在此时终于天威非凡了起来。
“朕不得不装疯卖傻,行如此丑陋之事。”
皇上低声道:“朕能感觉到,有东西在窥伺朕的身体。”
*
皇上的意思是,他觉得有人想要夺舍他的身体。
“两年之前,朕已经觉出了不对,”皇上道,“我常于梦中迷失,数次以为梦里才是真实,曾经一次甚至在梦中沉睡过整整十五日,天下都将大乱。”
“那之后,朕心中犹疑,便私下探寻过许多寺庙,才在方丈这得来了一丝半点的缘由。”
老方丈在一旁叹了口气,“我找来寺庙中的僧人为陛下念了三天三夜的经,然后,我竟然在陛下的身体内看到了几缕魔气!”
“黑稠如雾的魔气!”老方丈现在说起来仍是不敢置信,“若不是人皇有真气庇佑,早已被这魔气给占据了身体!”
裴云舒神情一冷,他问:“是否是托附于一枚戒指上的魔气?”
他没忘记他在水底宫殿见到烛尤时,那枚戒指想要占据烛尤的肉身。他初见到那黑影时,正是在神龙秘境的梦境之中,这魔气同梦境,与那黑影完全相同。
皇帝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喃喃自语,“戒指?”
老方丈接着道:“我除不了深入陛□□内的魔气,只能暂时压制再缓而除之,陛下不知这魔气因何而来,但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便不敢暴露实情,只能装疯卖傻,越加残暴、喜怒不定,既让暗中窥伺的人不会怀疑,也希望能让想要夺舍陛下的魔物厌弃陛下的身体。”
“魔物的眼光真是极高。”烛尤道。
不论别的,人间帝皇的身材与样貌,确
实是一等一的好。
眼光确实挑剔,裴云舒心道,他连你的肉身都看上了眼,据他话中含义,似乎也看上了无忘尊者。
一方是修真界的大能,一方是人间之皇,烛尤更是快要化龙的蛟龙,那黑影想要夺舍其中一人,还是想将自己分为三份,到底是何居心。
裴云舒吐出一口浊气,打起精神问道:“皇上可曾想起来接没接触过一枚戒指?”
皇上的神情有些微妙,他在烛光下抬起手,手面光洁,无一物配饰。
“梦中……”他不甚确定地道,“梦中似乎带着一枚戒指。”
老方丈问:“裴道友,那戒指可有什么奇异之处?”
“戒指中藏着魔气,魔气黑如活水,”裴云舒道,“因着人皇身上有真气佑体,那枚戒指怕是只能在梦境中现身。”
他沉思一会,“方丈从皇上体内可以看到魔气,那应当说明,这些魔气已经浸入他的魂体了。”
方丈和皇上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裴云舒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若是可以进入皇上的梦境,倒是有机会可以将戒指毁坏,接下来清除了魔气,就不用担心了。”
皇上神情忽的一亮,又黯淡下来,“进入梦境,还能有这鬼神手段?”
裴云舒瞥了一眼烛尤,烛尤的幻境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要是他还记得怎么使用幻境,应当就可以带着他们入梦,可如今烛尤还未恢复,裴云舒不确定他还会不会了。
他不抱希望地问:“云椒可以吗?”
被裴云舒这么期盼的眼神看着,烛尤怎么会说不可以?
他点了点头,“给我两日时间。”
他本能的认为入梦之事对他来说不难,但事关爹爹,他还需谨慎。
*
将军应约来到酒楼,一些权贵子弟连忙起身,朝着将军问好。
将军坐在窗边,接过身旁人恭敬递过来的酒水,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对面的权贵子弟彼此使了一个眼色,没过多久,就有一个面容姣好、干干净净的美人走了进来。
这美人胸前平平,却是男生女相,见着这么多人朝他看来,双颊一红,美目羞涩闪躲,青涩如山中雨后娇花。
有人连忙把美人推到将军身边,讨好地朝着将军笑道:“将军,这是尚书郎家的小儿子,长得极为貌美,甚至在庙会之上扮过多次观音,要比仙人还要美。”
将军闻言,掐住了美人的下巴,眯着眼看美人。
美人红晕如星辰点点,双目含情带水,颤颤巍巍道:“将军……”
“比仙人?”
将军喃喃自语,放开了美人,他将酒水一饮而尽,“我身边就有一个真仙人,还要什么假观音。”
桌上洒落的酒水中倒映着一双野心灼灼的双目。
能把真仙人留在身边,这才是让人大快的美事。
*
对于烛尤来说,制出幻境犹如本能。
自然梦境梦到什么,也是由他做主的。
烛尤由此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两日后,约定好入梦时辰的皇上端正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老方丈保护在他的身边,口中念着经,得以压制皇上体内的魔气。
裴云舒和烛尤不在此处。
皇上面色平静,老方丈停下诵经,安慰道:“陛下放心,两位道友修为高深,必定会护得陛下周全。”
皇上摇了摇头,“朕只是在想,朕的大将军有没有参与此事。”
老方丈道:“魔气是魔物才有,大将军是活生生的人,他使不出如此手段。”
“听闻两位仙长还住在将军府中,”皇上突然换了一个话题,“朕真是连这事都忘了,应该让两位仙长入宫来住,朕也好能尽些心力。”
老方丈劝慰道:“等陛下身上魔气祛除,再报答两位道友不迟,到了那时,陛下就不用装疯卖傻了。”
皇上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
睡梦之中,黑暗褪去,光亮刺眼。
裴云舒睁开眼的时候,他身后正有两个丫鬟为他梳着发,铜镜里的人影模糊,裴云舒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在梦境之中。
这是什么梦呢?
身后丫鬟为他梳好了发,道:“夫人快去吧,大人等了有一会了。”
裴云舒跟着丫鬟往外走去,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练武场处。
练武场上有许多人正在大汗淋漓地练着武,还有不少人直接脱去了衣衫,裸着上半身的肌肉,热得周身冒气。
丫鬟把裴云舒带到练武场处就走了,裴云舒左右看看,看到东侧阴影下有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监督着场上众人训练,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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