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卦院五行属火,即使在三月夜依然残留着九月盛夏的暑气,仿佛一块蒸了馒头的笼屉,可现在脖颈大动脉附近明明附着着一缕森然凉意。
凸现的寒光折射在眼角,刺目极了。
张之符艰难地转了转已经僵硬的脑袋,入目即是一笔近在咫尺的剑刃,那上面还剩下未完全消散的炁。
那是阵法上的炁!
“是你…你竟然破了阵法!”
男人的声音有些哆嗦,瞳仁发颤,面色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飞快褪成灰白。
张之符没由来地感到不安。
他已至塑灵境,所设阵法至少可以困住一个结意境修士,更何况那阵法里还加了料,他一介刚入门的半妖是师如何破的?
“刘师兄,应当是方才那个女人!”
“废话!”刘吉狠狠瞪了眼面色发灰的张之符,啐口骂了一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今后不必再去洞微了。”
刘吉十分无情地告知这一噩耗,冷眼看着扑通跪下的张之符,内心毫无波澜。
星元大陆强者为尊,杀人夺宝都是屡见不鲜的戏码,随意断定洞微使用都是小巫见大巫了,除却在宗门还尚有几分情谊在,出了山,便都是不可信任之人。
身为师兄,他只是提前让他们适应罢。
刘吉颇为自矜地点点下巴,丝毫不惧横亘在脖前的剑,他慢悠悠转过身,目光霎时阴毒。
先前他未曾亲眼见过这半妖,只偶尔听过有几个师妹想要囚养此人。囚养妖族,炼制脔宠是近百年极为盛行的风趣,刘吉见怪不怪,他也不屑于与一只半妖有所牵连。
可坏就坏在这半妖竟然勾引了他的道侣!
他的美色就当真如此勾人?
在没见过他的前一秒,刘吉根本不相信。
可转身的一眼。
瞳光蓦地发散,神色一滞。
苍白月色下的少年人身姿玉立,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釉色涂抹均匀,泛着玉样的润泽,如同上好白瓷似的见不到一丝瑕疵。
英挺的眉骨连接山根,顺畅利落地滑下一滴晶莹的水珠,立体的轮廓带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神圣感。
刘吉摇摇头,不,不是,一介半妖怎会让他生出不敢与之对视的畏惧。
刘吉拧紧了眉头,硬生生看了过去。
少年手中的剑大约二尺九,他们的距离亦然。
于是他极为暴露地看清了半妖的那双眸子。
果然!是琥珀色的下贱物!
同他那张看似高洁圣然的面庞不同,那双眸子就像是一枝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被虫咬出的洞,撕出了一道腐烂靡丽的伤口。
而此时,伤口像是再次被扯弄了一番,边缘弥漫开鲜艳夺目的殷红。
一个…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宠物而已。
刘吉嗤笑一声,眼中的迷离之色渐渐蜕变成了一股奇异的占有。
“哼,你能躲得过离火阵,可躲不了我这一掌!”
刘吉倏地发狠,嘴角扯出一道残忍至极的笑容。
禁脔,合该让他也尝尝!
“嗯!”
招式未起。
异变突生。
刘吉怔怔地盯着坠落在地上的半条手臂,上面的手指还保持着方才即将进攻时的扭曲姿态。
痛感姗姗来迟。
喷涌的血自切割光滑的截断面疯狂喷溅,浓厚至发臭的血腥味刺激着感官。
刘吉脑袋发热,耳边响起鬼嚎似的嗡鸣。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用仅剩的一只手在丹田附近点穴,炁猛地在断面收紧,勒出了一条紫红发白的印记。
“啊——!”
刘吉再也承受不住,嘶吼开来。
青色筋脉在他脸上爆起成崎岖的纹路,形成一道道骇人至极的沟壑。
“吵…”
宋迩微微阖目,语气恹恹,心口却是烦躁极了。
突如其来的发情期本就容易令他情绪难稳,现在又冒出两个碍眼的丑八怪。
尤其是他的目光,不善得令他恶心。
张之符瞪看着大叫的刘吉,颤巍巍将头抬起,原先他们认为弱小得一手便可捏死的半妖,正一脸不耐地蹙眉,他胸口处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此刻像是洇开的一朵花。
但那剑刃上沾着的是谁的血,他可是一清二楚。
“滴答——”
剑尖上凝出的一粒血被重力扯落,混着月色糅合成一团墨色暗影。
像是一声无声的警告。
张之符猛地打了个颤,唾液疯狂分泌在口腔,又被他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
“对…对不起,这位师弟,是我们眼瞎!”
张之符毫无形象地跪趴在地上,顾不得此刻嘴歪眼斜的模样,只想保住性命。
虽然缥缈宗宗规不允弟子自相残杀,可此刻四下无人,若这只半妖发了疯执意杀死二人,埋尸荒野又有谁知晓。
心下一顿后悔。
闻言,刘吉觑了眼张之符,终究低下头哑声道:“师弟,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请手下留情,还望念及同门之谊。”
“……”
无人答复。
刘吉垂目闪过一丝恨意,悄然抬首。
只见半妖手腕一提,剑光霎时凌然,正对准二人方向。
他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刘吉撑大眼,心尖抖得乱七八糟,一时间竟动也不敢动,好在张之符离得远尚有几分清醒,一把将其薅走,慌不择路之下二人脑门一撞,摔进了仅有两人宽的缝隙间。
张之符呸了口泥,着急忙慌从地上爬起,转头向身后看去。
那少年仍站在原地,他似乎是愣了下,十分吝啬给予他们目光一般,连瞧都没瞧见一眼,只堪堪瞥了下地上颤颤巍巍的阴影,而后面无表情地挽了个剑花,一剑入鞘,碰撞出一声嗡鸣。
很快,便消失在视野。
“这…”
张之符张了张口,顿住说不出话,心中一片害臊羞耻,还有些愤怒。
这半妖竟敢耍他们!
“刘师兄,那半妖走了。”
“刘师兄…?”
张之符小心翼翼向前移动两步,打不准此刻刘吉的心思。
怎料只剩半条手臂的男人突地站起,目光疑惑地低垂下来。
张之符顺着他的视线而下,刘吉手中正拿着一条五色石手链。
“这是那个女修的东西!”
张之符大叫。
五色石手链在山下卖得火热,几乎各个女修都有,这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声音小点!我耳朵尚健在。”
刘吉瞪了眼张之符,攥紧了手链,语气森然:“这半妖果然被女修囚养了,若不是双修,怎的变化如此之大!”
“师兄是说,囚养这小白脸的是内门弟子?”
“哼,内门?怕是亲传了。”
“亲传?!”张之符倒吸一口凉气,回忆起先前在青玉瓦上旋驰的身影,翩跹若足尖点荷。
“那等身姿的确只有亲传…只不过是哪位亲传,可千万别得罪了她……”
刘吉一听,咬牙愤恨怒骂:“呵,你个摇头摆尾的哈巴狗,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早将她得罪了!”
“那怎么办……”张之符双眼突起,冷汗淋漓,整个人像根烧烂的木炭,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成屑。
外门弟子哪儿能比得上亲传,那都是真人的徒弟!刘吉的师尊妙法仙子到他们面前都得矮一头。
“着什么急,先去打听是谁养了那半妖。”
张之符闻言一悚,紧紧盯着眼前这个面色沉静的男人,心绪愈发和缓。
刘吉在缥缈宗多年,混成如今外门一霸的地位,很难说背后没有高人相助,说不定此事还真有缓。
这样一想,张之符瞬间恢复血色。
*
“宿主,已经过去五个时辰了。”系统无精打采地说道。
“诶?这么快?”
少女清脆的嗓音悠哉悠哉响起,仿佛一只小鹿。
“嗯呢,是啊…”
“嘿嘿,谢谢啊!”
“……”
系统一把老泪纵横。
昨夜一回来,赵昭归就将洞微融合,之后便进入修炼。只是修士修炼无法感知时间流逝,于是系统便充当起了闹铃。
按照赵昭归的话来说,这叫为人民服务。
赵昭归双手翻转,挽成莲花状,引导先天之炁自下丹田起流入各个穴位、经脉,而后汇聚至上丹田,终结束一轮大周天。
“呼——”
浊气尽数吐露。
少女缓缓睁开双眼,两颗又黑又亮的瞳仁被天光映射得仿若琉璃,不含一丝杂质,黑白分明,像是刚出世的婴儿一般,整个人脱胎换骨。
皮肤肌理嘭满了水,细腻得犹如绸缎,乍一看,好似透明。
若是有外人见之,必要惊叹其感悟深透。
系统咂咂嘴,一脸习以为常。
赵昭归的天赋上好,领域比常人大了不少,尤其纯阳之体傍身,先天之炁对她来说唾手可得,几乎是呼吸之间都在修行。
遑论月桂洞洞微与金水洞相融,在千年洞微中修炼更是一日千里了。
恐怕现在离化婴境之差临门一脚。
“千年洞微果然不一般!难怪男主后期跟开了挂一样。”
“这挂现在属于你了。”系统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曹贼行为。
赵昭归抿唇严肃道:“谢不弱是气运之子,洞微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机缘。哦,不,现在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人是气运之子了,呵呵呵。”
听到这里,系统心虚地埋起脑袋不再说话。
见状,赵昭归指尖挥了个法术,足尖一抵,转身便跳出洞微。
横扫而来的金辉使人睁不开眼,与洞微一尘不变的天光相比,外界要耀眼得多。
此时正值卯时末,山峰顶着天际,将云端绘成蜿蜒的浪花似的金线,一半朝朝晴空,一半薄薄冥夜。
昨夜似乎下了雨,呼吸里都涌动着微凉水汽。
赵昭归拢了下湿凉的袖子,她身上还穿着昨日残破的衣裙。
早春太过静谧,整座月桂峰只是她一人而已的空山。
隐约间,连深涧中漱玉敲金之音都被她听得明明白白。
赵昭归倒是很喜欢这种独我之感,凡所见皆无忧,最为得意,凡所想皆空空,最为逍遥。
沿着石壁向山顶走。
云烟绕匝,青山迢迢,对于修士来说不过须臾之间。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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