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示弱,多少让人低看一眼。不捡未必能压她气焰,反会让她捏着鼻子倒打一耙,损了颜面。
两人正自僵持,苍厘已到近前。他照直朝前走,一个没留心,一脚把球踢进了泉池。
少女不干了,当即给他拦下:“这是谁家客人,这么没礼貌。”
“桂宫客人,有事么?”
“……”少女支起眼来,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西凉使者?”
“算是吧。”苍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小姐还有事么?没事我进去了。”
“这就是西凉的登门礼节。”少女愕然不已,“横冲直撞了主人家,一句赔礼都没有?”
“这就是东陆的待客之道。”苍厘随声应和,“在西凉,这么蛮缠是要烧成汤给客人赔罪的。”
少女指尖一抽,直握成拳,“别废话,球是你踢的,到底捡不捡?”
“……什么球。”苍厘奇怪道,“小姐还有多少理由不让人进?”
少女四下一瞟,果不见了池中花球,出口的声音都尖锐不少:“你到底……”
“打住吧。”牧真一脸冷漠,“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也是牧家人?”
那少女被他一问,花容瞬间失色,整个人不由抖了起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生吞了一整条鱼骨般辗转难以下咽。
“好了,都进来,总堆在门口招什么风。”厅中传来一记无情嘲讽。
牧真闻声,率先拾级而上。少女回过神来,紧随其旁,分毫不肯相让。苍厘就搭在两人身后,将厅中形势看了个大概。
厅堂正央有一云石匾额,上书“敲山”二字。匾额下头坐着一罗衣女子,正垂手抚弄虎颈。那九尺长的焰尾巨虎如一条大猫般乖顺地踞在她足边,耳朵一动一动很是舒惬。周围簇拥着几名女郎,琼琚琳琅,皆是出挑丽色,也竟比不过那女子抬一抬指尖的风姿。
苍厘见着赤虎起,便知眼前人是“天雍之主”牧芸生。
有道是:东屏赤霄仙,驭下尾火虎,筝动九重天。
牧家是祖洲最古老的世族之一,掌史司天,又称星祝世家。牧氏先祖曾佐神君制定星文历法,圣阙天官亦多出自牧氏。赤霄仙子牧芸生,则是牧家第一位女家主。
据说她手上一柄裂云筝,削雷霆为骨,扯风雨为弦。筝起时,万籁俱寂,声感河汉之间。
脚下那火焰长虎,则是星宿暴乱时被她镇伏的东方凶灵,又受她气息吸引,自甘落为座下豪宠。
牧真上前行礼时,百无聊赖的赤虎忽地有了反应。收了尾巴正欲扑起,被牧芸生一脚挡击腹部,又乖乖趴了回去。珊瑚珠子似的虎瞳仍不住往牧真身上瞟,亮得如同两丛瑰火。
牧真眼观鼻鼻观心,道了声“见过家主”,再无他话。
牧芸生瞧着他那样,默然一刻,只笑了笑,“可算回来了。”抬手同人吩咐,“开宴。”
众人便随她脚步,往廊台上的菱花桌子涌去。
苍厘跟扫一眼,数了八副碗筷,知道天雍府人数众多,这该是家主私宴。又闻一声虎啸,回头看,牧真已给那老虎扑住脚尖,昵着膝蹭了起来。
周遭侍奉的家仆纷纷露出笑意,唯有几名落座之人面色各异。尤其是方才厅外遇见那少女,眼睛几乎勾在了牧真身上。虽极力忍着,眉间已然一片惨淡,脸上更兼羞怒交集。
她左首一名气质温文的少年正倾身而去,试图安抚。再左位的男孩却坐得安稳,一身与世隔绝的气息,老道入静般定定。
苍厘懒得猜,干脆同牧真传音:【今天这些都是谁?】
牧真头次受他心声,微微一怔,转朝桌边望了一眼,眉头轻皱:【不认识。】
不知是真不认识,还是在说气话。
苍厘顺着想,眼前这三个,或许是牧真闭关期间,牧芸生未雨绸缪备下的家主继任者。
毕竟连她自己都没把握,牧真能否解了诅咒,再度出山。
她确没道理将全部希望放在一只摔碎的凤凰蛋上。纵然那蛋里装着的,是自己唯一的至亲血脉。
这母子俩的关系耐人寻味。牧真十岁前的日记中,还常常提及牧芸生。十岁之后的字里行间,则无牧芸生半分音讯。
七年后的重逢,若在毫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他们之间不过是寻常的长晚辈抑或上下级。
苍厘看着桌面给各色碗碟盆罐逐一铺满,香气糅杂又晕散开来,再看牧真仍在一旁逗老虎玩儿,没有上桌的意思。
他就觉得今天这人绝对不是来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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