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它又睡着时,才听一把声音哑哑道:“不清楚。”
苍厘一伸手,将小壶从碗里捞起来,攥在手心细细打量。
看成色是个古物,虽未曾经人把玩,但该是百年前所造的老件。内里养出的精魂有种涉世未深的天真,却好像什么人都认识。
苍厘蹙眉,出言威胁的前一秒,先前它那句“你待我好过?”不知为何涌上心间。
“行。”他及时收口,瞥见碗里另一样事物,话锋一转,“那说说使者印吧。关于刚才谈到的问题,有什么法子能在销名后瞒过督察?”
不过随口一问,小壶居然清清嗓子,真的解释起来:“不用瞒。正常退出大典的途径,和使者印无关。”
苍厘一怔,无关?
“此印是通行信物,每人一例,损毁或丢失一概不补。但若出入赛场时没有印章拓录姓名,便视为放弃比赛,或分数无效。”
“原来如此。”苍厘明白了,“就算损毁,只要能够补成原物,也可以过关。”
“毁了就是毁了,一般没人能补好。齐逍那是个例外。”声音冷道,“依我看,故意损毁他人印章者,就该直接退赛,永远失去进入圣阙的权利。”
“可神君允许。”苍厘淡然相应,“他们知此情况却不改规则,不知是一视同仁,还是有所偏爱。”
鼻烟壶就不吭声了。
“你还知道什么?这次大典的赛制规则,或是值得注意的使者?”
“不知道。”声音凉凉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你最好不知道。”苍厘拎起壶颈晃了晃,“要我帮你洗个澡吗?”
“不必。”
“你怕水。”
“你才怕水!”
“烟烟,你不爱干净。”
“我不是壶吗?一只壶而已,好端端的要什么干…喂!!”
“不用客气。”苍厘已将鼻烟壶按在水中,由表及里地泡了个透。
小壶万万没想到他真的用水灌自己,气到不想说话。
“你真的是壶吗?”苍厘冷不丁道,“我见过的壶都很爱干净,时不时就要洗个澡,身上沾一点灰尘都不舒服。”
那端噎了一下,又是好一通咳嗽。
“其实那天在井底下看见你,我就在想……”
“……你没有看到我。”鼻烟壶着意强调。
苍厘没理它,“凡是能凝出精魂的灵器,必然有法子能与器主心灵相通。若是由心传声,我便不必对着空气说话。”
现在身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若还总一个人窝在角落嘀嘀咕咕,就太可疑了。
“别想了,做不到。”
“可以试。”苍厘道,“我知道一些结契的法子,需要你配合。”
“不试,我才不想和你心灵相通。”小壶痛苦道,“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苍厘没想到它这么抵触,沉吟片刻,只道:“那你想同谁心灵相通?”
“谁都不想。”声音愈发冰冷,“没有人。”
“好。”苍厘放心了。
他将壶搓洗一遍,用干净的帕子包好,放回碗里,不理它了。后半夜时,自捡了月缺棋子,开始行谱。
这盐湖水果然好用。运棋之时,脉眼不似往常疼痛如割磨,连气窍都安静了些,不再有大动静。
如此两日后,完成的棋谱数目已然过半。
苍厘是想再多待些时候,但开拔日到了,也就收拾一番,随着贺佳上了碧玉车。
此时刚过五更,好些人还没起床,偌大的车厢里冷飕飕、空荡荡,尚有淡淡的椒水味道未散。苍厘选了靠窗的位置坐好,喝了口新泡的雾芽茶,神清气爽。他还能攒作行李的物什实在少,只一个半大包裹,随手往身旁垫子里一丢,都不用另行安置。
贺佳很快揣来一碗骨头汤和两张烤饼,摆下一碟腌萝卜丝,又从怀里摸了只大白梨,偷偷道,“大人,昨天刚摘的,可甜了。”
“你去镇上了。”
小童嘿嘿一笑,“昨天几个使君大人约着去镇里玩,找阿冯哥驾车,顺手将我带上了。但到了门口,又不让我进。我到处溜达,无意中找到一座破庙,里面好多梨树。我正口渴,想要不要摇个梨子吃,一个仙女姐姐就从树上冒出来,丢了只篮子让我随便吃。”
“……好吃么。”
“好吃!又脆又甜,吃了好多,都吃饱了!”小童咂咂嘴,“最后还提了一篮子,回来就被抢光了。还好我藏了两个…诶?!”
车身微微一晃,梨子一头栽下木案,咕噜噜滚到了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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