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公府的公子住东侧,小娘子们则都安置在西厢房共住。
其中靠南的两间光照最好,陆蘅陆泠已分别在里头住着。
北边一间是陆芙的屋子,宋蝉则搬进了陆芙隔壁的空屋。
屋里早有仆妇提前打理过,处处透着明亮整洁,床榻桌几摆设无不精致细腻,就连门帘换上了花卉禽鸟绣纹的锦缎帘,临窗的妆台上更是早备好了胭脂水粉。
这院子足比宋蝉当时在花月楼的小屋大了几倍不止,回想起曾经的日子,她那样努力地制香攒钱,就是为了能和吕蔚搬进这样的好房子。
只是如今真的住进来了,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从前的日子虽苦,至少每日都有奔头。如今故人不在,她也冒用着别人的身份姓名住在这里,总觉得不安稳。
这屋里处处彰显着高贵的一切,似乎哪一日便会有人将它们夺走,她又会被打回那个充满黑暗的泥泞地中。
陆湛跟她说,让她顶替纪家小姐的身份搬进来国公府,留在他的身边,方便日后完成任务,可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很快便由不得她胡思乱想。
距开宴还剩一个时辰,紫芙指挥着小厮将一箱子抬进了屋子里,笑盈盈地问:“老夫人特地差人送了几身衣裳来,娘子瞧瞧今晚要穿哪件?”
苏罗和桃松将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一摆好,看着这些衣裳,宋蝉犯了难。
“纪婵”家中贫困,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好在有陆老太太送来的衣服和钗环脂粉,尚能救急撑个场面。
今日恰好是十五,每月这日,陆国公府都要开家宴。
听说晚上的家宴不仅几位公子在,还有陆国公与二房三房两位姨娘,与其他叔伯及夫人。
所谓先敬罗衫后敬人,国公府里更是如此。
宋蝉思忖片刻,拿定了主意。
“毕竟第一次正经露脸,衣服妆容既不能太素净,也不能太俏艳拔尖,不如就这件吧。”
宋蝉选了其中一件样式不显华贵,但剪裁贴身合宜的浅粉裙衫。乍一看虽不打眼,但胜在将身量衬托得窈窕有致,行走间便若彩云轻拂,格外婉约。
苏罗为她绘上与之相配的妆容,更显出清丽脱俗的风姿。
桃松不由得感慨:“今日娘子真是应了那句“清水芙蓉”了!”
夕阳余晖渐隐,天色深如墨。
国公府的廊檐下循次换上了葫芦形四角花鸟宫灯,将府内照得一片明亮吉祥。
男宾们尚有公务在身,还未到来。而其他几名小娘子,因今夜的家宴,特地被免了一日私塾课业,也早早在屋里了起来。
宋蝉初来乍到,这样的家宴自然不能叫旁人等她,于是早早就提前出了门。
走到正厅门外,宋蝉听得里头传来马吊牌搓碰的声音,隐约还有几位姨娘夫人的调笑声。
“说来也是怪了,自从老三前段时间搬出去,不是差人请了几次都没声吗?怎么现下倒肯松了嘴?”
“正是说呢,听说上次老三和公爷不知因什么事吵了起来,还挨了公爷一顿鞭子,老大拦了都没拦得下。哎,你整日陪着公爷,没问出来是什么缘故?”
“瞧你这话,阖府上下谁敢在公爷面前提老三的事?快别说了,待会老太太要来了,可别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宋蝉站在门外,将几人的对谈都听在了耳朵里。只是这时候进去倒不适合了,便先走到回廊上等着其他几位姑娘到来。
不消会儿,陆蘅先到了,见宋蝉站在风里,不免问道:“纪妹妹怎么不进去?”
宋蝉只笑了笑:“人还认不全,独自进去不免有些局促,还要请蘅姐姐带我进去认认人。”
这话倒是不假,陆蘅未有疑心,便带着宋蝉一起进到正厅。
“蘅丫头来了。”说话的妇人正对着门坐,见二人进来,先出声道,“这位便是纪姑娘吧?真是生的好容貌。”
“这位是赵小娘。”
宋蝉看向那位妆容精致、鬓戴金钗的紫衣妇人,原来这就是陆泠的母亲,二房的赵氏。
入府前便听紫芙说,自从早些年陆国公的续弦夫人去了,就再没有扶正妻,如今国公府中馈由二房赵氏执掌,为人精明会来事,如今看其穿着气度竟比其他的正夫人还要华贵几分,果然传闻不假。
陆蘅又带着宋蝉分别认了三房的孙小娘、与其他两位叔伯家的婶婶,宋蝉一一见过。
几人说笑间,赵氏便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蝉。
早前便听闻老太太有意将这丫头接回府里,起初她也没当回事儿。
不过是个从穷乡僻壤来的丫头片子,能掀出什么风浪?从她嫁进公府开始,便亲眼看着这样的远房亲戚跟走马灯似的,时不时就冒出来几个,都瞧上了国公府这棵参天大树。
她整日打理公府事务,最知道这些人家的心思。不就是想着借国公府的声名,在这深宅大院里安稳住上几年,往后出去说亲,也能镀上一层金,寻个富贵人家,把自己后半辈子安置妥帖了。
只是今日当她第一眼瞧见这位纪姑娘时,心头却没来由地颤了颤。
竟没想到这丫头生得这般标志动人,言行举止又透着一股灵秀之气,年岁还恰好与府里的几位公子相仿。
旁人她尚且不在意,可想到自己膝下的老四,她就忍不住揪心。
这些年世子之位犹未定下,她有意让老四也参与其中,只恨她娘家无力,便一心盼着老四往后说个母家得力的妻子。
可眼下这无依无靠的表姑娘进了府,日日相处下来,老四万一被这小丫头勾了魂去,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儿,赵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警惕与戒备,叫来了丫鬟耳语了几句。
看着丫鬟匆匆出了门,往四郎屋的方向去了,赵氏又换上了那标志的笑容,亲昵地挽过宋蝉的胳膊。
“婵儿,你可会打马吊牌?”
赵氏先改了称呼,无形中拉近了距离,也免得让宋蝉感到内外有别。
宋蝉垂眸谦虚道:“只是先时在家中陪祖母玩过几次,牌技不精,恐扰了长辈们的兴致。”
其实她是最擅长打马吊牌的,从前同花月楼的小姐妹一起玩,总是能赢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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