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为领主之后,卡尔就很少踏足于自己所治理的土地了。
领主的每一次出行对于领地上的居民来说都是一次大事,他们总是战战兢兢,垂头肃立,不敢将丝毫目光投向带给他们安宁与和平的人,只有阳光依旧会洒落在卡尔的身上,一如往昔。他行走在地上,正如他行走在天上,行走在他的国,说到底,人类的步行是一种多么低效率的移动方式啊——就像是人类的一切一般。
他看着莱克斯牵着康纳的手。
他们依旧采用着人类那种低效率的,可能会对关节和肌腱造成损伤的移动方式,在微凉的夜风之中举步向前。
“你听到蝉的声音了吗?”然后莱克斯说,康纳点了点头,直到这时卡尔才恍然听到了在枝叶之间传来了沙哑的啼鸣。蝉还很少,声音也很轻,现在只是少量的蝉从土中钻出羽化,要再过一个星期才会有更多的生命从掩埋他们的泥土之中钻出。莱克斯让康纳在路边等他一下,他走人行道去到了马路对面,从行道树上摘下了一个蝉蜕。
“我之前没看到这个,”康纳接过蝉蜕,把棕色的,变脆的几丁质外壳放在手里,“你是怎么看到的?Daddy?”
“它就在那里,”莱克斯说,他示范的把蝉蜕拿起来,挂在康纳的衣服上,“我小时候偶尔也会这么玩,有一次还放着一只蝉,让它在我的身上羽化。蝉在刚从壳里出来的时候是白色的,然后慢慢变成半透明的绿色,可以听到□□顺着翅膀的脉络流淌的声音,翅膀被撑开。接下来它会变成黑色。”
“有点恶心。”康纳实话实说,但他很喜欢莱克斯帮他摘下来的蝉蜕,他把它再次放在手心。莱克斯微笑地看着他摆弄着昆虫外壳的样子,然后说:“我小时候还背过《天问》,现在让我背也可以,不过直到现在我其实还是不喜欢里面大段大段问上古君王的话……唯独喜欢一句。”
“蜂蛾微命,力何固。”
“我那时候就在想啊,那么多对于君王,对于神明,对于日月星辰的诘问,为什么会混进小小的蜂蛾呢?为什么会诘问日月星辰和统治者的脆弱,而对蜂蛾,却在说它们的力量,它们的生命坚固呢?”
“集团耕作会导致植物的抗病虫害能力降低,因为农田是生态系统成分最简单的一种,一处染病就有可能造成大片减产,甚至颗粒无收,”莱克斯说,康纳在用手摆弄蝉蜕,他就抱住了康纳的肩膀,“当然,我们可以用农药,但是农药除了杀死害虫之外,也会杀死蜜蜂和飞鸟。我们可以去其他的星球耕作,但是几乎所有的种子里都会潜藏着虫卵,我们到最后都没能战胜虫子。”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虫子的——蝉,知了,虽然是害虫,但它对我来说就像是夏天的代言人一样,而且蝉蜕是药材,最重要的是,其实我觉得蝉挺好吃的……这里可能没人吃吧,我也不想雇人抓一大堆,不过有机会我可以给你弄点,只要你不觉得恶心。”
“如果是Daddy喜欢的,我想我愿意尝试一下。”康纳说,他依旧注视着蝉蜕空而透明的眼睛。
“那样短命的生物?”卡尔说,“它们在土中潜藏十七年,却只能在一个夏天看见阳光。”
在这一次散步之中,莱克斯第一次将视线落在了卡尔的身上。
“你只认为在阳光下高唱才算是生命?”他问卡尔。
卡尔无法回答。
“还真是高高在上啊。”莱克斯说。
他又一次伸手抱起了康纳,康纳靠在他的肩膀上,依旧偷偷让自己浮起来一点,不让莱克斯的手受累。这同样是一种低效率的方式,拥抱这个动作或许起源于人类尚且是猿猴的时候,它们会这样带着难以行动的其他成员逃离危险——或许在最初是母亲和孩子之间的,然后逐渐变成了族群之中常有的救援动作。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拥抱会让人类安心,在卡尔还是克拉克的时候,在卡尔并非领主而是超人的时候,他曾经发现过这一特点。他在救援的时候会和人拥抱,因为拥抱会让他们没那么紧张,也防止他们再次想起曾经遭遇的危险。
但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和莱克斯和康纳这两人走在一起,看着平行世界的死敌和自己的克隆体黏黏糊糊玩着好爸爸好孩子的游戏这一点令他感到恶心,但卡尔也不知道除了这里之外自己还可以去什么地方。
他窃听了哥谭,布鲁斯,蝙蝠侠还只是刚出道没几年的新手,和只是罗宾的迪克一起尝试着规划哥谭全新的秩序。戴安娜还在人类之中做一个愉快的古董商人,真言套索也还未沾染血迹。闪电侠还未出现,绿灯侠不在地球,鹰女也刚出现没有太久,火星人……就算他们都在,他们也不是他的伙伴。
他还有伙伴吗?
氪星最后的遗孤,地球的第一位领主,他仍然孤身一人。
他跟着莱克斯一起走进了一家家庭餐厅,今天餐厅的主题是仲夏节,这在最初是一个北欧的节日,为了庆祝夏至,为了迎接极昼——在那时他们也会恐惧着永不落山的太阳。但在基督教传入之后这个节日变为了施洗约翰的生日会,他广为人知的落幕是莎乐美亲吻了他被砍下的头。
莱克斯在这里有一个包间,很难想象莱克斯·卢瑟这种人会在这样的小餐厅里面有包间。包间此时此刻也点缀了不少鲜花,墙壁上挂着《音乐之声》的剧照。
莱克斯把菜单递给康纳,让康纳随便点单,他自己拿着手机看新闻。
卡尔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莱克斯并没有对卡尔的举动做出任何质疑或者答复,他只会回答康纳的问题,卡尔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透明人。最糟糕的是,卡尔可以感觉到,莱克斯并不是在故意无视他,莱克斯是真的觉得卡尔没有康纳那样值得他关心,就像卡尔不是他拼尽全力也要置于死地的宿敌一般。
很少有人会这样忽略他,然而卡尔甚至无法表达自己的愤怒——他要怎样才能说自己因为敌人没有看着他而感到不快呢?这听起来实在有些古怪。
康纳用着担心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混杂了某个世界的超人的血脉的复制品将菜单递给了他。
正因如此,莱克斯才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卡尔的身上,在卡尔随意选择了菜单上的食物之后,他抬手叫来了服务员。服务员将菜单收走,叫他们稍等,莱克斯拿出一张餐巾纸,给康纳看要怎样用纸折出一朵玫瑰花。然后莱克斯的烤羊排,康纳的意大利面和卡尔的馅饼端了上来,冒着热气和香气。
作为领主,作为统治者,卡尔本就可以享受世间的一切,只是他没有那么做。似乎是刻意想要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和一般的独裁者做出区分一般,他很少进食,几乎是靠光合作用活着的,只有在约见其他领主的时候才会摆开所谓的宴席。他也曾经多次邀请露易丝一同晚餐,他可以感觉到露易丝的拒绝和厌恶,因此食物也变得难以下咽。
如果进食只是为了延续生命,那不需要这样延续生命的他又为何还需要食物?
然后,然后,卡尔接收到了莱克斯担忧的眼神。
尖刻的,危险的,恶毒的,总是对他无比轻蔑的死敌,看着他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不好好吃饭可不行,”莱克斯说,“说起来,你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我不需要进食就可以维持生命。”卡尔说。
“你没法只靠光合作用活着,”莱克斯说,他的身体又一次微微前倾,这是在他知道卡尔不是这个世界的超人时展现过的,担忧的动作,“哪怕你想说你可以,世界上也不会有人心甘情愿追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字面意义上的不食——的人。”
卡尔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在莱克斯的眼中看见悲悯。
“你真可怜。”莱克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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