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千杯少。
这是一连几日来,温相善用来骗自己的话,当他遇上眼前这个被师门所弃的剑客,燕北还时,喝得就更多。
最终,温相善吐得昏天黑地,坐在光色昏暗的巷口石阶上,望着街上华灯初上,行人如流,陷入了沉思。
若这么回去,最受看重的二师弟死了,华山派威名无端折辱,怎么向恩师秋长天交代;若答应柳羡仙的条件,自己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怎么还留有脸留在华山?
眼前一阵虚焦,头疼欲裂之际,翩然而来阵幽香,带着栀子与檀木的甜味,还有一些柏子香的清淡悠远,香味笼罩之下,连街上得喧嚣都渐渐低声。
“人生在世,多有不如意。意气之下还是少醉酒为妙,少侠终有一日,能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
温相善闻言,忍痛抬头,面前人影却已是转身,留下一道柔弱婉约的背影。
伸手在身侧撑了两次,都未能站起身来,只得那一抹身影越走越远,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香气。
“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
他默念了几遍,再想去找那道身影,早已不见。
时鸳在不远处的路边摊上,遥遥望着这一幕的发生,她早已与采蘩说明,让她向温相善说完这几句话,跟着护卫先行回家。
她吃了一勺面前的果仁羹,剥着手里的栗子,满意地点头。
燕北还满面酒气,头疼地坐着。
这温相善的酒量真是不差,喝得自己都有些醉,歪头看向她,不知何种浅绿色的精致衣衫,衬得她不真实起来,伸手抓过一把栗子,边剥边道:
“柳算盘什么好吃好喝的,没供着你?你这没良心的,偏在外头吃果仁水和煨栗子,还吃得这么香!”
难得在外头这么轻松,不用装着那般温婉恭顺,时鸳只白了他一眼。
“居然心疼你的柳算盘?还帮他说话!”
燕北还打量她的神情,道出今日见了柳羡仙后的心中所想。
“我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她瞥见华山弟子已是朝温相善的巷子口去了,丢向两个铜板,把剩下栗子揣到燕北还手里,起身往栖云别业走去。
“可怜?大半个长安城都是他的,他还可怜?”
燕北还起身,跟了上去,晚风一吹,酒意却更深了。
“细想想,他防的是林老弟来找你。你却耐着性子,折磨了他三天,弄得他又哭又笑。还有今日,你让他不生气,他马上连笑都藏不住,不够可怜么?”
时鸳脚下一停,他的脑子好用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看来,事实的确如此,笑意中又染了自负与得意。
“谁惜得折磨他?还是那句话,留与不留,不在于我,而是他。我让竺澄来找他,只想要去霜漱馆,是他不愿意放我走,当然要付出些代价。”
说罢,她本想继续往前走,却被燕北还一把拉住了胳膊。
跨了一步,挡到她面前,不知是为柳羡仙还是林南风的打包不平,他无奈道:
“他看你的眼神,和林老弟一模一样。难道你又想用完,再把他踹了?”
她看着燕北还半是醉意半是认真,思忖片刻。
对视之下,时鸳眼神似迷雾深沉,不见日月。
最终她只留浅然一笑,从他手中挣脱后,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时鸳回到栖云别业时,纬星山房中,柳羡仙与竺澄二人相谈甚欢。
竺澄见她满脸轻松地走进来,只坐着笑道:
“等你大半个晚上,终于是来了。”
时鸳只看了他一眼,方才栗子吃得口干舌燥,端了柳羡仙面前的茶盏就喝。
柳羡仙意外,眼睛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欣慰,却埋怨她让自己久待,道:
“再不回来,我都得让人去架你。”
她白了柳羡仙一眼,在竺澄对面的榻上坐下,道:
“长安城里,阿羡了如指掌,还怕我跑了不成?恨心针有进展?”
竺澄暗笑她明知故问装得自然,道:
“一连串的大穴下针,你当真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瞥了一眼竺澄,细想片刻,心不在焉道:
“有时是酸麻,有时是刺痒,更多时候……有点疼,很多次我强撑到最后,勉强记清楚下针顺序。”
竺澄基于对这病患的长久了解,听到她语焉不详的“有点疼”,心下了然,点头道:
“柳兄,你再等上几日,我回去再斟酌斟酌。”
见他起身想走,时鸳忙着拦道:
“竺澄,给我鸩丹,我怕万一……”
竺澄面色一沉,转身严词拒绝道:
“这东西,你想都别想。没有什么万一,你做到万无一失就是!告辞,柳兄。”
说罢,他朝柳羡仙点头,转身便去。
柳羡仙含笑,看她失落与不服气的神情,暂按下想追问鸩丹是什么的好奇。
“之前你的生辰,算了三个,你自己挑一个。”
时鸳莫名觉得费事,这些小事他定在哪一天,自己都不会有意见。
她见到哑叔放到茶几上的三张小红笺,看到“冬月十一”这个日子,默然惊讶,拿了在手里,只是低头浅思。
“喜欢这个?也好,三个八字里,这个生辰成亲的大吉之日,是最早的。”
他上前从她指间取过那一张红笺,在心里记下那八字。
“阿羡觉得合适就好。”
她转念想起眼下的当务之急,淡然皱眉:
“若是等到你三叔寿宴,再让温相善与杨歆妃见面,还是有些晚。”
柳羡仙将那几张红笺,在一侧烛火上引燃后,弃于一边的瓷碟内。
果然,她的步调总能与自己协调一致。
“入冬前最后一场马球赛如何?正好给我那堂妹堂弟,接风洗尘。趁着韩寂阳不在城中,自然也不用送帖子。”
他的眼神平静又温柔,完满安排一切,语气却像是明知不会被拒绝的建议与请求。
望向瓷碟上的破碎灰烬,时鸳一丝内疚之下,却是对他的赞许。
“阿羡安排妥当,自不需要我担心。先去沐浴了。”
*
其实长安二字,随着大半座城市早已湮灭,如今的长安城只是前朝皇城的一部分而已,更名换姓,当称为京兆府。
若说还有长安之风留存的,就是这一处前朝的球场,即使太液池早已干涸不见,但本朝以来,马球盛行,球场还是那个球场,只是潇洒飞驰的,已是另一批英姿少年。
五日后,已是九月二十五,长安城中,官宦富商云集于球场东侧的一片看台锦棚,垂荫堂少堂主亲自下帖相邀,谁不给面子?
锦棚正中,巨大华帐内,梅子青广袖上衣,配上碧山色长裙,盛装的时鸳坐在那块柔软雪白的貂茵上,漫不经心地吃着手里的金玉栗蓉糕,看着柳羡仙游刃有余地与一群显贵富豪寒暄。
他一身苍葭色大袖长衫,压在寒泉色地大氅之下,袖口衣缘是两道青色缂丝细滚边,衬得腰间的九枝青脉盘,更沉稳庄重。
只是此刻,他不同于静心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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