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到曾少臣,赵月华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但未出嫁前,赵月华听曾后提起他不止一次。
曾少臣是庶子,国公府生活本应还不错的,可偏偏摊上前任应国公,有个性情暴戾的父亲,喝醉了酒就更不成样子,对人动辄打骂,对曾少臣的生母尤为狠毒,打得人遍体鳞伤,还不许人救治,府里没人敢请医士。
赵月华还未出生前,曾后曾经归乡省亲,只为亲自接她的母亲,也就是赵月华的外祖母出应国公府,在京师新置的府邸里颐养天年。
曾后见应国公仍是宿醉不清醒的样子,不欲与他多费口舌,临走时被曾少臣找到机会,向她磕头求情,请曾后救救他的生母。府中奴仆想直接拉他离开,免得冲撞曾后。曾后见他磕得头都破了,起了恻隐之心,请医士入府。终究晚一步,医士刚到,他的生母却过世了。他的生母浑身是伤,曾后感慨人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他的父亲知晓他生母已死,骂道:“贱妇死不足惜。”全然不在乎曾少臣的死活。曾少臣不肯留在应国公府,说动曾后为他生母下了葬,带他回京,安置在赵月华的外祖母府上,并请将军、学士亲授武艺、才识。
那年他九岁。
赵月华七、八岁常爱去外祖母家,可她从来没遇见周少臣。可老是碰见她姨母的儿子,罗嘉南。提起罗嘉南,赵月华只觉得晦气,幸亏他遭报应,早被处死了。
再后来,先帝也总夸曾少臣,还让她的大兄赵崇衍多与曾少臣来往。但赵崇衍亲口向她抱怨曾少臣不懂为臣之道,纵是赵崇衍主动交谈,曾少臣也爱搭不理的,甚是高傲。
曾少臣十七岁,以武举入仕,因其出色表现先授予任金吾卫郎将一职。一次,先帝同曾后前往京师西北的一处行宫避暑,夜晚雷雨交加,山洪爆发,士兵大多见洪水势不可挡,吓破了胆,四处逃散。
曾少臣却临危不乱,先及时救出先帝、曾后,再组织士兵护送他们回京。先帝赞其:“乃天下第一忠臣。”提拔年仅二十岁的他为金吾卫中郎将。
两年后,曾少臣奉命击退西域诸国,在边关待了七年,平定战事后回京,升迁至左羽林军将军。
曾少臣在边关的第三年,他的父亲应国公死了,醉酒后溺毙于府中池塘。曾后得到消息后,并不惊讶,似早有准备,向先帝陈明利害。臣子遇父亲离世,本应丁忧返乡。曾少臣打得敌军节节败退,正值关键时刻,只能夺情令其留任,继续为国尽忠。
先帝准了。
当年,曾少川作为嫡长子,顺利承袭爵位。
曾少川早有妻室,曾少臣则年过三十尚未婚配,且身居要职。或许曾后认为这是给赵月华最好的归宿。可赵月华认为,是曾后默许御史杜威等人埋葬了她的归宿,再有所谓的佳偶,也比不上自己亲手选的人。
赵月华的控诉无人再听。她与曾少臣成亲的日子定于两月后,婚事一切从简。
赵月华不想为第二次成亲花心思。无法亲自为柳仲暄收尸,她便成日着素衣,念经拜佛,求自己与柳仲暄下辈子不要再与皇家有瓜葛。
赵月华看着柳仲暄描绘她的画像,陷入回忆。
先帝金口玉言:“月华和仲暄成亲乃皇室典范,月华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曾后一直很疼她的。
赵月华十岁那年,西域诸国联合起来,进犯昱朝。先借口大昱苛刻西域商贩,一次次挑衅边关,边关将领不察,西域诸国向边关各州偷袭,战争打得猝不及防,昱朝士兵伤亡惨重、人心涣散。
西域诸国中,实力仅次于戎国的蛮国,暗中派人来京师和谈。蛮国使臣要求一定要是昱朝皇帝的亲生女与蛮国皇帝和亲,事成后蛮国定会助大昱抵御外敌。
赵月华的二兄赵崇苻得知此事,了解大臣都在父亲、母亲面前劝说送她和亲后,天天在她面前哭诉,比她看起来还难受些。赵月华倒哭不出来,哭可解决不了边关战火,只是头一回觉得身似浮萍,有种无法掌握命运的无力感。
她的三姑母平城公主也主动见她一面,为她带来民间吃食。平城公主不喜她小时候的闹腾性子,碍于曾后,从未对她疾言厉色,可赵月华能看出来平城公主在刻意疏远她。难得平城公主见她,满眼是心疼之情。
赵月华问曾后:“阿娘,我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曾后坚定地回答:“不会的,我不会让月娘远嫁的。”
这件事闹得太大,很多人在赵月华面前提过,她问:“如果我不和亲,是不是要牺牲很多人?”
曾后反问她:“月娘知道昭义公主吗?”
赵月华点了点头。皇祖父在时,命他的妹妹昭义公主,远嫁戎国。或许这也是蛮国要求一定要大昱皇帝的亲生女儿去和亲的原因,他们认为不能比戎国的待遇低。
“昭义公主和亲后,边关安宁过,都说昭义公主舍身取义,换得两国和平。可战火依旧烧了起来,而且火势更猛。战争并非因公主而起,也不会因公主而灭。昭义还在其中左右为难。既如此,我为何要让你去白白牺牲,”曾后感叹,“退让不会让狼放过羊,至多是饱腹后,有丝耐心把羊养肥点再吃。在狼面前,羊可不分男女,不分地位,都是食物。既然如此,就不要做羊,要学做狼。”
“等战争打赢了,阿娘就派人去问昭义公主,若她思家,就让她回来吧,”曾后打断了赵月华的思考,又说,“月娘无需考虑太多,一切有阿娘在,你只需要乖乖呆在我身边,平安顺遂就好。”
战争打了很久,好在赢了。曾少臣在那场战争中屡立奇功,威震西域。但他们不知道昭义公主是否想回来。
因为戎国皇帝杀了她和她的子女祭旗,她永远回不来了。
若不是曾后,赵月华心想她自己也会如昭义公主一般魂断他乡。那时起,赵月华告诉自己,凡事无须多想,相信曾后便是。
赵月华现在才知道她要付出的代价。
此次大婚,曾后在靠近皇城的地方,另为赵月华寻了一座公主府。
赵月华心想也好,从前的公主府里都是她同柳仲暄的回忆。花圃种满了珍花异草,牡丹是柳仲暄亲自栽培的。开花时分,公主府香气馥郁,以花入食,吃百花糕,又是一份享受。
赵月华不愿另一个人去破坏这些回忆。赵月华把很多和柳仲暄有关的东西妥善留在原处,只拿了一幅山河图。这是柳仲暄绘的幽州山水,是他青年随父兄居住之地。
与柳仲暄相伴三载,柳仲暄最知道赵月华不喜皇家纷争,早想过游山玩水的日子。可二人成亲后,最多是在京师附近游玩,至北郊梨花树下,为梨花洗妆或去南郊赏竹听风,围炉煮茶。
柳仲暄被抓前,她总是心绪不宁,做事提不起精神。
孕初,这胎比怀瑾儿时要轻松些,她鲜少难受。和曾后谈起这胎时,曾后还拉着赵月华回忆往昔,提到:“这胎许是个贴心的女儿。我怀你两个哥哥时,遭了不少罪,也是怀你时顺心些,如今也就你是个顶孝顺的好孩子。”
女儿好,她和柳仲暄都盼着这胎是个女儿。
柳仲暄安慰她:“等生产后,我就请旨辞官,带你和孩子们去蜀地看似锦芙蓉,去扬州看可爱琼花。月娘你总说喜欢的花留不住,我便把这些统统画下来,常伴你左右。”
那时想到可以远离京师,日子有了盼头,她才将不安强压下去,打趣柳仲暄:“你承诺的游园图先给我,这是我的第一百幅画。”
第一百幅图尚未完成,他许诺的事尚未兑现,永远没有兑现的那一刻了。赵月华只觉心如刀绞,二人才说说笑笑,不过几日阴阳两隔,再无团聚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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