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宁站在码头,迎面而来的咸涩海风携着海港特有的腥臭,和廉价便宜的尼古丁纠缠入鼻息。
灯海绵延万里,一眼看不见边。
她静静地抽了半支烟,质地单薄的衬衫扛不住凌晨三点无孔不入的冷意,夹烟的那只手搓了搓小臂,听见某种细微动静。
身后脚步渐行渐近,却停在了某个微妙的距离。耳边落入清晰的海潮声,白色浪花迭荡起伏,几颗孤寂寥寥的夜星被捣得破碎。
宋昭宁的烟是问章名卉要的,都是小卖铺二十五元的黄鹤楼,抽着烈,焦油含量很高。
她把最后一丝火星的烟头捻在手心里,空着的手别过耳骨的发,半回着身的眼神平淡:“我不是让你给你准备了房间?怎么不去休息?”
闻也抬了下手,手中拎着一个用塑料透明袋装着的白色打包盒。
“给你点了份粥,新鲜熬的。你吃点东西再睡。”
宋昭宁轻轻一愣。
是了,他们一路奔波至此,见缝插针喝上一杯茶已是庆幸。哪来的时间吃饭。
胃部不是没有抗议过,宋昭宁早年为了工作养成了一日一餐的习惯,比打火机更重要的是随身携带的胃药。
真应了那句调侃,霸总的第一要义是胃病。
她静了静,旋即向他走过来。
“一起吧。”
一夜兵荒马乱,宋昭宁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果他在此刻没有选择避开视线而是深深地看进去,甚至能发现她压在眼底很浅却温和的笑意。
闻也抓提塑料袋的手指倏然一紧,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以某种不知缘由的力道迫使自己重新转过头,在她近乎温柔包容的干净笑容里点头。
从码头到酒店有一段路要走,年久失修的路灯接触不良,光源一闪一灭,枯黄灯泡撞着不知死活的飞蛾,徒劳而绝望地奔赴一个没有未来的美梦。
她忽然就定了脚步,转头往后一眼,整夜不息的探照灯来回有序地扫动,偶有一两艘渔船在半空扩散的扇形光线中乍然闪现,随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很深了,连海鸥也安眠。
闻也跟着停下脚步,在她回过头的刹那轻声问:“想什么?”
宋昭宁缓缓弯唇一笑:“当时选址的时候,我们做了好几个地点考察,最后却拍板了这里,你知道为什么?”
闻也陪着她脚步,不疾不徐,好似深夜吹风散步。但他不动声色地改换方向,将宋昭宁挡在了摧枯拉朽的冷风之外。
他摇头。
“这里不算很美,经济亦是落后。唯独自然风景被保存得很好。”她话锋一转,轻轻巧巧地笑起来:“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只觉得荒芜。”
她顿了顿,空灵清冷的声音落了下去:“这里很少青壮年,留下的都是老人、女人和光着脚疯跑的小孩。我站在码头,看那几艘灰色的、破败的渔船,心想这真是一个充满了不详和死亡的地方。”
闻也霎时喉间一紧:“你……”
“别误会。”
宋昭宁挥手排开路灯下嗡嗡乱飞的黑色果蝇,收回手的时候很自然地拢了一把风。
“我只是代入了女主角的身份。如果作为一个商人,这片海域根本没有投资和考察的必要,但我拍了部电影,如果怀愿争气,未来至少五到十年,这里会成为星光荟萃的打卡点。”
她今夜很反常,反常到了闻也感觉到荒诞和陌生。
他想说点什么,二十来年学过的词语句子在这一刻失去了原本的效力,最终化为了一声平淡到令他自己也觉得莫名的,“粥快凉了”。
酒店的招牌近在眼前,她眨了眨眼,双手背在纤细后腰,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远离城市喧嚣的时刻,她对闻也说:
“这真是最好的时代了。最出色的导演、编剧,搭配最年轻的星光奖影后、主流市场公认的演技派,国际提名的摄影班底和配乐大师。这部电影从创作初期开始,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只有成功这一条路。”
前台看店的女孩子压着胳膊睡着了。她听到电动闸门自动开合的声音,困意已经将眼皮沉沉地敛在黑甜的美梦之中,她模糊地睁开眼,只看见两个身影。
这家酒店住的全是工作人员,她已经习惯了深更半夜也有匆匆进出的脚步声。她还想看一眼时间,可是太困了,最终没支撑住她望向桌面ins款小时钟的眼神。
宋昭宁从口袋里拿出房卡,薄薄的一张金色卡片,审美低俗浮夸,白色便签条描写的房间号码已经褪色,大概是经过了太多双沾着汗水的手指摩擦。
她按下电梯,银色金属门关闭,静谧无声的方形小盒子只能容纳10人,此刻却像过量超载般猛地摇晃了一下。
这酒店很老了,电梯也是。
她无论何时都站得很直,细瘦弱质的背脊就像撑着冰封之下的恐龙羽翼,或者是深埋矿洞中无法璀璨夺目的钻石原石。
闻也看着她背影,勾着塑料袋的手指蜷了一下,将勒出了红痕的手指撤开。
“……为什么想要拍电影?”
宋昭宁看着一格一格往上跳的电梯数字,闻言歪了下头,转过脸,余光落到他身上。
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章名卉没有,怀愿也没有。
颂域旗下涉猎的板块众多,除了新媒体是近年试水,其余的暂无业务变更的打算。
所谓的投资拍电影,更像是权贵公子哥捧自己小情儿的玩票手笔,最典型的例子便是住在楼下的那位宋总。
电梯的光源不算很亮,但她恰巧就站在最明亮的那块区域。望过来的眼眸沉稳安静,像是真的被他随口一提的问题困扰。
叮——
他最终没得到宋昭宁的答案。
直到她刷开防盗门,笨拙地用房卡取电,清瘦修长的手指一一拍过开关,走廊、卫生间、床头和休息灯依次亮起。
闻也没有跟进来。
他礼貌而客气地站在长廊一侧,房间的地毯与他脚下的样式不同,由此便像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粥给你,你吃完了再睡。”
宋昭宁没回头。
作为典型的千金大小姐,她身上难以避免地拥有某些不被外人理解怪癖。她的睡衣面料一定柔和亲肤,拥有一条专属的生产线,每年要亏进好几个数字。
宋昭宁想起有一次在乡下和心腹总秘住过的招待所,后半夜小腿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吓得对方连夜开车送上县里医院急诊,结果只是皮肤过敏。
她苛刻地收回了视线,知道就算身价上亿也没什么用,毕竟一层之隔的矜贵太子爷也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除非他真的想睡库里南。
但就算是库里南也比这里好得太多。
她翻开叠得齐整的被子,章导那边大约还是特别打过了招呼,洁白床品有一种阳光的清新气味。但只过了几秒她就反应过来,不是阳光,是怀愿代言的蓝血高香定制线。
手指从明显区别于房间老旧陈设的枕头滑过,指腹柔软地陷入一个轻柔美梦,她微微地笑起来。
她看过宋敛那间房,被子粗糙到让他一定会后悔今夜闹这么一遭。
宋昭宁心定了定,转身,身后荡着细小的白色浮沉。
她眉梢轻扬,喊了声闻也,声音和脚步一齐落到门外。
手腕上那枚上百万的表已经摘下来,和手机一起放在电视柜,她手指扶着门框,视线越过他平直的肩线,问:“怎么不进来?”
闻也却有些难堪地再次移开眼:“……不方便。”
但他这次没能仔细研究地毯上的花纹。
侧脸被一只骨感干净的手指抵住,她用了点劲儿,轻松地把他的永远躲避的目光正过来。
“你为什么总是逃避我的眼睛?”她轻声地、尾音慢悠上扬:“嗯?”
闻也喉结一动,克制住了什么,黑白分明的眼睛垂得很低,像盯着她曲线饱满的前胸。
一秒钟后,他猛然意识到这个眼神过于冒犯,草草地捏了下耳骨,又惶惶地移到她的鞋尖。
这才发现,这双不知道要多少钱的软底鞋,已经在今夜变得面目全非。
她没有逼问的语气或口吻,已经是精疲力尽的最温和,没有一个字音放重,轻如梦中呓语。
“你看着我。”
“闻也,面对我的时候,至少需要礼貌。”
后半句话没有实质地压下来,仍是轻的,但他脊背莫名一重,再窘迫难堪也得听话。
“对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用歉意将眼底莫名焦躁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掩到了垂拢的眼睫后方,“我以后不会了。”
宋昭宁不真的计较,她抬手握住他手腕,将人牵进来。
“刚刚听见你在打电话,这么晚了,是小希找你?”
她旁若无人地说话,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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